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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术小说

卷帘西风666 著

现代都市连载

都市小说《官术》,现已完结,主要人物是林海徐广涛,文章的原创作者叫做“卷帘西风666”,非常的有看点,小说精彩剧情讲述的是:驾驭权力,是一门高深艺术。需识大局、知进退、善谋略,还要懂女人。前三点是为了征服世界,最后一点,则是为了不被女人所征服。...

主角:林海徐广涛   更新:2025-02-04 03:5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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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林海徐广涛的现代都市小说《官术小说》,由网络作家“卷帘西风666”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都市小说《官术》,现已完结,主要人物是林海徐广涛,文章的原创作者叫做“卷帘西风666”,非常的有看点,小说精彩剧情讲述的是:驾驭权力,是一门高深艺术。需识大局、知进退、善谋略,还要懂女人。前三点是为了征服世界,最后一点,则是为了不被女人所征服。...

《官术小说》精彩片段


林海也用筷子夹了些,确实咸得齁人,于是笑着道:“我看不止两回,至少是三次。”

张大鼻子用筷子点着王心莲的脑门,两个小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你个完蛋玩意,那点事把你的魂儿都勾走了,连做菜放盐都没数了,真是没出息的货!”

王心莲满脸通红,一言不发,只是低着头浅笑。

林海见了,好奇的问道:“说了半天,到底是啥事啊,咋搞这么神秘呢?”

“还不是因为.....”张大鼻子的话刚说了一半,却见王心莲朝他不住的使眼色,于是硬生生把话又咽了回去:“算了,你就别问了,到时候就什么都知道了。”

王心莲听罢,赶紧起身将盘子端了去,口中说道:“你们俩先慢慢吃,我重新做个去。”

张大鼻子这才算是心满意足,喝了口酒,又道:“对了,刚刚说到哪儿了?”

“说到时势造英雄。”林海笑着道。

张大鼻子却摇了摇头:“对咯,如果不生在秦末,高祖刘邦只不过当个村委会主任,如果没有元朝的暴政,朱元璋很有可能要一辈子饭,最后冻饿而死,所以说,英雄莫问出处,流氓不问岁数,只要你能抓住机会,就可能有所作为。”

林海略微思忖片刻,说道:“话虽如此,但就算抓住机会,也未必能如愿以偿啊,当下的社会,影响成败的因素太多了。”

“是的,所以,你得牢记九个字。”张大鼻子说道。

“哪九个字。”林海问。

张大鼻子喝了口酒:“识大局,知进退、善谋略,这九个字,就是为官之术的核心所在,除了这九个字之外,还有一句话要牢记,要都能做到的话嘛......至少能当个处级干部吧。”

林海连忙问道:“那句话是什么呢?”

张大鼻子嘿嘿一笑:“这个嘛......以后大莲能给你正确答案。”

“又说疯话,我哪里知道什么正确答案。”王心莲正好端着菜走过来,听他这么说,连忙接了句,说完之后,美滋滋看了眼林海,嘴角微微上翘,犹如一钩新月。

“妈了巴子的,哪来的糊味呢?你这心长草了不成,又把菜炒糊了?”张大鼻子恨恨的嘟囔道。

话音刚落,林海也闻到了,但并不是菜炒糊的味道,更像是什么东西燃烧所致,正愣神的功夫,手机突然响了。

“坏了,林哥,仓库着火了!”电话刚接起来,二肥便及喘吁吁的说道。

林海顾不上说什么,一跃而起冲出房间,王心莲稍微愣了下,也撇下张大鼻子跟了出来。到了楼外才发现,仓库方向隐隐有火光,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微微有些呛人。

他说了声不好,拔腿便朝仓库方向跑去。

“你等我下。”王心莲在身后喊了句。

他头也不回的道:“你别过来,危险。”说完,便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向前奔去。

拐过一段弯路,仓库便出现在眼前。

情况似乎比他想象得要好一些,火光只是来自仓库的西北角,虽然浓烟滚滚,但火势并不算很大,至少不是那种火烧连营的状态。

他好久没有以这个强度奔跑过了,冲到现场的时候,感觉肺都要炸开了。

林区防火,向来是重中之重,所以,老爷岭林场的各种消防设施非常完备,仓库设有专用的消防栓和消防水带,只是水带的长度有限,无法对火源进行全覆盖,二肥和几个同伴正准备登上房顶做最后的扑救。

林海也来不及多说什么,顺着梯子也爬了上去。



“是县里来的林主任吧?”老汉笑吟吟的问道。

林海连忙点了点头:“是我,你是.......”

老汉听罢,走上前来,麻利的将两大箱子行李放进了三轮车的后厢,然后自我介绍道:“我姓高,喊我老高就成,林业站的梁站长让我来接你的。走吧,上车。”

林海坐进了后车厢,老高启动三轮车,突突突的开了出去。

“要多久才能到林场呀?”林海大声问道。

老高头一边开车,一边回道:“一个小时左右吧,路不好,开不起来。”

开出去一段路,老高缓缓的把车停下了,林海正有点纳闷,却见一个女人拎着个两个大塑料袋,从路边的一个小超市里走了出来。

女人三十多岁的样子,身材修长,略显丰腴,既有成熟女性的迷人魅力,又带着几分青涩和纯真,令林海的眼睛一亮。

“都买全了吗?”老高问。

女人点了点头,偷偷瞄了林海一眼。

“这是新来的林主任。”老高介绍道,然后又对林海说道:“她叫王心莲,王增全的闺女,林场的资料员,你就喊她大莲吧。”

王增全就是林海的前任,去年秋天因突发心梗意外去世。

“你好。”林海微笑打了个招呼。

“您好,林主任。”王心莲说着,浅浅一笑,嘴角露出了两个小酒窝,甚是惹人怜爱。

“赶紧上车吧。”老高说道:“天气预报说下午有雨,咱们得快点走,另外领导还饿着呢,回去还得做饭。”

王心莲答应了一声,灵巧的跳上了车厢,在林海对面坐了,三轮车随即启动,在震耳的轰鸣声中开了出去。

出了镇子,路况便越来越差了,拐过一个山坳,破败不堪的柏油马路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砂石小路,蜿蜒着伸向莽莽大山深处,道路两侧高大的落叶松遮天蔽日,山风吹来,松涛阵阵,宛如万马奔腾。

三轮车开始剧烈的颠簸,强度之大,简直要把屁股都颠成四瓣儿了。前面的老高还好一些,后面的两位可惨了,好几次整个人都腾空了。

“老高,你慢点开,我都要散架子了。”林海大声喊道。

老高转过身,指了指阴沉沉的天:“要下雨了,不快点开的话,咱们就得在林子里过夜了。”

春雨过后,这种林间小路的泥泞程度是可以想见的,说是寸步难行也差不多,林海自幼在农村长大,对此自然很清楚,于是便不再说什么,只是双手死死的抓住车厢板,尽量保持着身体平衡。对面的王心莲却有点撑不住了,在颠簸中一个没抓稳,身体便失去了控制,直接朝林海这边扑了过来。

林海本能的伸手去接,结果自己也失去了平衡,两人滚成一团,王心莲被死死的压在了下面。林海尴尬异常,也不顾上说什么,连忙撑起身子,不料车子又猛得摇晃了下,他再次摔倒,这次更夸张,直接扑在了王心莲的胸口上。

五月的天气已经略有些热了。王心莲上身只穿了件帽衫,林海真切的感受到了那两团绵柔的迷人轮廓,一瞬间,他的心都砰砰跳了起来。

车子稍微平稳了些,两个人都赶紧爬了起来,还是在分别坐在两侧,王心莲低着头,白皙的脸颊上悄悄爬上了一抹红晕,愈发娇艳动人。林海则故作镇定,开玩笑的大声喊道:“老高啊,我腰脱都犯了,你得负责啊。”

老高则头也不回的说道:“克服下吧,领导,要是赶上雨就完犊子了。”

之后的行程颠簸依旧,类似的情况却再没出现过。

四十分钟后,天空中开始飘落丝丝细雨,三轮车终于在春雨到来之前,开到了国营林场办公楼前。

老爷岭国营林场,始建于上世纪六十年代,疯狂的砍伐几乎让林区遭受了灭顶之灾,也正是在那个阶段,林场的规模达到了最高,在册事业编制三十人,工人更是将近百名。

改革开放之后,尤其是进入九十年代,省里开始实施封山育林政策,林场规模逐步畏缩,直至目前的状态,在编正式职工十一名,其中有六人常年不上班,拿着财政工资和政府补贴在外面做生意。

上个月杨书记来老爷岭调研,带着一众随员赶到了林场,结果却发现办公楼铁将军把门,林业站的梁站长打了一圈电话,最后只有一个护林员赶到了现场,而且还一问三不知,搞得杨书记大为光火,这才有了林海的走马上任。

办公楼很破败,一楼的几个房间的窗户都没了,用塑料布蒙着,要多寒酸,就有多寒酸。

老高忙前忙后的帮着林海把行李搬进了二楼最东侧的一个房间。

房间有二十多平方米的样子,门窗完好,一张两头沉的老式办公桌,年代感十足,另有椅子两把,很结实,坐人没问题。一张实木单人床,有一根床腿瘸了,下面垫了半块砖头。

角落里并排放着两个铁制卷柜,从锈迹斑斑的外形来看,年纪应该和林海差不多。

“林主任,这条件属实不咋样,和县里没法比,你凑合着住吧,反正也干不了多久。”老高说道。

这句话并非玩笑,这么多年,林场主任如同走马灯似的,不知道换了多少个,据说最少只干了三天,前任王增全是任职时间最长的一个,原因很简单,是老爷岭的本地人。

可惜,这位有可能长期干下去的主任,还突发急病去世了。所以,在老高看来,林海也就是来晃上几天,然后便以此为跳板,调回县里了。

林海默默的叹了口气,笑着问道:“老高啊,你多大年纪了,是正式职工,还是林场外雇的劳务?”

老高挠了挠头:“我是正式职工呀,今年才四十九。”

林海吓了一跳,在他看来,这哥们足有六十开外了。

老高则嘿嘿笑着道:“对不起啊,我长得比较着急。其实,山里人都这样,风吹日晒的,没个好模样。”

说话之间,王心莲拎着塑料袋走了进来,将里面的各种生活用品取了,麻利的摆放在各自的位置上。

老高则指着王心莲说道:“说起来啊,大莲子除外,人家天生就是细皮嫩肉,怎么折腾都没事。”说完,嘿嘿的笑个不停,那笑声多少带着点猥琐。

王心莲也不理睬他,只是闷头忙碌着,额头边的一缕碎发垂在脸颊上,她伸手轻轻撩了下,看似寻常的动作,却别有一番风情。

“我把床给你铺上吧。”她道,声音很柔很绵。

林海连连摆手:“不用,一会我自己来就可以。”

王心莲也不吭声,直接将他的行李拆了,便开始铺了起来,望着那纤细的腰和圆润的臀,林海突然有点想入非非,心不由得微微一颤,连忙将目光移开了。


其实,林海说自己会治跌打扭伤,还真不是吹牛。

他的老家北沟镇民风彪悍,自古匪盗横行,当地人大多习武自保,解放后,每逢年节,别的乡镇扭秧歌唱二人转,而北沟的习俗却是比武大会,没有体重级别,不分年龄大小,只要是个男人,就都可以上去比量几下,场面异常火爆。

林海的堂叔是当地著名的拳师,虽然不是什么名门正派,但却是拳拳到肉的狠招数。

林海耳濡目染,自然也跟着学了不少,男孩子好斗,打架是经常事,凭着点三脚猫功夫,在与同龄孩子斗殴中基本没吃过亏。

上中学之后,镇中学新来的体育老师是体院武术专业的,闲着没事,就组织一帮男孩子练习武术散打,林海本来就喜欢功夫,自然踊跃参与,他身体素质好,又肯吃苦,关键悟性也不差,在老师的指点下进步神速。

初二的时候,市里举办散打比赛,体育老师带着林海和几个同学去省城参赛,本来是抱着开眼界的心态,不料林海竟然一路过关斩将,获得了男子业余组42公斤级的亚军,一时轰动全镇,如果不是无力负担高昂的训练费用,他差点走上了职业运动员的道路。

搏击训练很容易受伤,一般来说,运动员出现伤病之后,都有专业医生负责治疗康复,可林海他们这帮农村小伙子根本没那个条件,全靠些土法子自行处理,时间长了,也多少摸索出些经验来,今天正好在王心莲这儿派上用场了。

林场工作不同于坐办公室,在野外的时候比较多,他来之前,特意准备了不少药品,其中就包括治疗跌打扭伤的外用药。

从皮箱里把药找了出来,然后歪着脑袋,笑吟吟的问王心莲道:“怎么样,敢不敢让我这个半吊子蒙古大夫给你治疗下呀。”

蒙古大夫听着就够悬了,居然还是个半吊子的,这谁敢用啊!王心莲心里打鼓,可人家是一片好心,又不便直接回绝,于是支支吾吾的道:“还是......不用了吧。”

林海微笑着道:“放心吧,我不收费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王心莲连忙说道:“主要是......”

话还没等说完,林海已经在她对面坐了,轻轻的将那只受伤的腿托起,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

王心莲略有抗拒,可见林海一本正经的样子,又不像是在开玩笑,只好低声说道:“那......你千万可轻点。”

“没问题,去年老黄的腿摔断了,我都给接上了,现在跑得可快了。”林海一本正经的说道。

这句话起到了点作用,王心莲悬着的心多少放下了些,随口问了句:“老黄是你的同事吗?”

林海也不抬头:“是我邻居家养的一条狗,金毛,可漂亮了。”

王心莲哭笑不得:“讨厌,那狗跟人能一样嘛!”

“有啥不一样,都是哺乳动物,基因相似度在百分之九十五以上,区别不大。”林海说着,将药剂喷洒在王心莲的脚踝处,然后接着道:“这药效果很好,但必须通过按摩促进吸收才行。可能会有点疼,你忍下,很快就好了。”

事到如今,王心莲也无可奈何,只好把眼睛一闭,心中暗想,脚脖子就交给这个蒙古大夫了。

林海开始缓缓的按摩起来,随着力度的加大,剧烈的疼痛让王心莲难以忍受,可当着林海的面,又不好意思大声呻吟,只好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眼泪在眼圈里打转,汗水将衣服都湿透了。

不过,治疗很快就有了效果,不大一会,痛感便明减轻,基本在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了。王心莲长长出了口气,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水,喘息着说道:“好多了,没想到你还真有点办法,刚刚差点疼哭了。”

“可惜找不到冰袋,如果配合冰敷的话,明天差不多就消肿了。”林海说着,抬头看了眼王心莲,不料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此番来林场工作,他带的衣服基本上都是夏装,拿给王心莲的是一件白色速干T恤衫。发梢滴落的水珠和刚刚的一身汗,让T恤衫的面料紧贴在皮肤上,于是,没穿内衣的身体便依稀呈现出来,随着呼吸的一起一伏,本来若隐若现的部位大有呼之欲出的感觉,林海只瞥了一眼,顿觉气血翻涌,燥热难当。

王心莲从林海异样的神态中察觉到了什么,低头看了眼,脸顿时就红了,林海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将目光移开。

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场面有些尴尬。

半晌,林海装作若无其事的起了身,从行李中又翻出个毛巾被,扭着脸递给了王心莲,眼睛再也不敢乱瞅了。

“给家里打个电话吧,今天晚上估计回不去了,省得家里人惦记。”林海说道。

王心莲轻轻叹了口气:“不用了,家里就我一个人。”

林海微微一愣。

林区不比城市,王心莲这个年纪的女性,一般早就结婚了,难道是爱人去外地打工了?

“结婚三个月,他就去世了。”王心莲低声说道,声音凄凉而无奈。

林海自感唐突,于是连忙说道:“对不起,我不知道......”

“没什么,我属羊的,张大鼻子说,命中注定有这一劫。”王心莲苦笑着道:“事情过去好多年了,都很淡了。”

“你属羊的呀,看来,我得喊你声姐了,我是属鸡的。”林海连忙接过了话茬。

王心莲浅浅一笑:“好吧,那我就收下你这个弟弟了。”说完,略微沉吟了片刻,试探着问:“你来林场工作,家里怎么安排呀?”

“没什么可安排的,咱俩一样,都是孤家寡人。”林海笑着道。说完,见王心莲怔怔的看着自己,于是又解释道:“我还没结婚呢。”

王心莲听罢,歪着头想了想:“你这么好的条件,怎么会没结婚呢,是挑花眼了吧?”

林海呵呵的笑了:“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条件好呀?”

“这么年轻,还是领导,条件难道还不够好嘛?”王心莲很是不解。

林海无奈的耸了下肩膀:“首先,三十二岁已经不年轻了,其次,林场主任也根本就不算领导,甚至在很人看来,这个岗位跟发配没什么区别,避之唯恐不及。”

王心莲似懂非懂,有些茫然。

“一句半句的也说不明白。”林海笑着道:“总之,我的条件很一般,之前处过个女朋友,是县医院的护士,后来分手了,原因很简单,觉得跟我这样的男人过日子太没前途了。”

“那她现在怎么样了?”王心莲脱口而出,可问完之后,似乎又感觉有些冒昧,于是连忙补充了句:“我是不是问多了?”

林海却满不在乎:“分手之后,她嫁给了县教委主任的公子,现在孩子都有了,过得挺幸福的,反正比跟我在一起强多了。”

王心莲没吱声,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林海想了想:“既然你晚上不走了,那就休息吧,你睡这屋,我去楼下。”

“那怎么可以,还是我去楼下睡吧。”王心莲说着便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脚仍旧不停使唤。

林海一笑:“刚刚背着你,差点没把我累吐血,你还打算再来一次呀。”说完,起身拿了笔记本电脑,说了声晚安,便朝外走去。

到了一楼的食堂,他把三把椅子并在一起,合衣而卧。

折腾了一天,本来以为躺下就能入睡,可不知道为什么,王心莲那清秀的面容却总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再加上令人想入非非的旖旎画面,搞得他心烦意乱,口干舌燥。

该死,我啥时候变得如此龌龊了呢?他想。

索性披衣而起,打开笔记本电脑,调出老爷岭林场的相关资料,聚精会神的看了起来。

手机突然响了,他低头看了眼,是个陌生号码,略微迟疑了下,还是接了起来。

“你好,林主任,我是贺老六。”听筒里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


王心莲叹了口气:“他大名叫贺胜,在家里排行老六,他爹曾经当过林业站站长,在镇里也算是个人物。贺老六高中毕业就成了林场正式职工,不过他一天班也没上过,先是在镇上开了个饭店,后来又在县里搞了个歌厅,据说还养过车,反正做生意挣了不少钱。”

林海点了点头,说道:“我听老高说,他现在垄断了蕨菜的收购生意,是这样嘛?”

王心莲幽幽叹了口气:“不仅是蕨菜,几乎所有山货收购都被贺老六垄断了,他纠集了一帮人,在主要路口设卡,只要是外来的收购商贩,见一个打跑一个。”

“够嚣张的呀,难道没人管嘛?”林海问。

王心莲摇了摇头:“镇领导和派出所被他用钱摆平了,都瞪眼装糊涂,挨打的大多是外乡人,即便是报警,拖上几个月,也就不了了之了。”

“你爹出事,也跟贺老六有关?”

王心莲继续说道:“我爹脑子挺活的,十多年前就开始收蕨菜了,他为人厚道,十里八乡的农民,都愿意把蕨菜卖给他,生意做得挺好的。”

别小看这走街串镇的活儿,没有两把刷子,还真做不了,林海自幼在农村长大,深知其中的门道儿,于是笑着道:“看来,王主任不仅工作认真,而且还是老爷岭的能人呀。”

王心莲苦笑:“我们这儿的野生蕨菜都销往日本,06年的时候,贺老六见这生意挺赚钱的,便也加入了进来,起初我爹没怎么介意,毕竟大家都认识嘛,还帮了他不少忙呢。”

“后来呢?”林海问。

王心莲叹了口气:“第二年,贺老六跟县里的一个当官的合伙了,仗着资金雄厚,故意抬高收购价格,抢走了不少生意,但还是有些老山民,宁愿低价,也要卖给我爹。这下他就不高兴了,07年过完春节,他带着几个人来我家,摆明了说,以后蕨菜就他收了,让我爹别干了,我爹没答应,两人不欢而散。”

如果说之前的行为属于恶意竞争,扰乱市场秩序的话,那后来明显就属于欺行霸市了,说得严重点,甚至有黑恶势力之嫌,而贺老六之所以如此明目张胆,估计与徐广涛在背后撑腰有关。

“之后呢,贺老六没再找麻烦?”他问。

王心莲道:“开始的时候,我爹还很提防,可渐渐就不那么小心了,五月中旬的一天,在回家的路上,突然窜出一伙身份不明的人,把我爹的车给截住了,不容分说,上来就打,蕨菜也抢走了。后来我爹报了案,咬定是贺老六指使人干的,可派出所的警察却说没有证据,无法立案。”

林区不像城镇,到处都是监控,荒郊野外的,想要证据,谈何容易,林海听罢,也是轻轻叹了口气。

“我爹脾气倔,见派出所和稀泥,一气之下,就直接去县里反映情况,派出所得知之后,说他无理取闹、告黑状,我爹不服,和派出所所长吵了起来,一时没控制住情绪,发生了点撕扯,结果被以妨碍公务和寻衅滋事为由拘留了十天,从拘留所出来之后,他就像换了个人似的,整天在林场呆着,跟谁也不说话,连家都不怎么回了。”王心莲说到这里,眼圈微微发红,声音也有点哽咽。

这种仗势欺人的事情,在农村并不罕见,说是一抓一大把也不为过。派出所方面拿了贺老六的好处,自然是能拖就拖,而王增全没什么证据,干瞪眼没辙。

挨打被抢没证据,但闹事却铁证如山,说实话,拘留已经是轻的了,如果玩得狠点,直接给定个袭警,那是要承担刑事责任的。

“这种事确实挺难处理的,其实,王主任这么聪明,应该先稳住了,等拿到证据再说。”林海沉吟着道。

“荒山野岭的,上哪里找证据,只能是吃个哑巴亏。”王心莲叹了口气道:“正好08年的时候,爹被县里任命为林场主任,从那之后,他就把全部心思都铺在了工作上,但我知道,他这口气始终憋着,只是用拼命的工作去缓解内心的郁闷而已,或许是感觉太窝囊,或许是工作过于劳累,去年他突发心脏病,连句话都没留下就走了。”

林海听罢,不免有些唏嘘。沉吟片刻,又问:“刚刚你说,贺老六跟县里的一个当官的合伙,那个当官的是谁啊?”

王心莲想了想:“一个姓徐的,去年来过,跟我爹还聊了挺长时间,大高个,白白净净的,说是等转过年,让贺老六给我爹补偿一笔钱。”

奶奶的,果然是徐广涛这个垃圾,外表装得跟人似的,其实满肚子都是坏水。这样想着,不由得冷笑一声。

王心莲见状,试探着问道:“您认识他吗?”

“认识。”

“他是多大的官呀,县长还是副县长?”王心莲忽闪着眼睛问道。

林海撇了撇嘴:“狗屁县长,他那个芝麻绿豆大的官,最多也就是给县长提鞋吧!对了,这个明天贺老六能来吗?我看看是个什么货色。”

“够呛,现在是他最忙的时候,不过也没准,他收上来的蕨菜,都存放在林场的仓库里,说不定能顺道过来看一眼。”王心莲说道。

林海一愣:“存在林场的库房里?”

“是呀,林场以前有个木材加工厂,那个库房就是加工厂的干燥车间,通风干燥设备都有的。”王心莲说着,指着窗外又道:“顺着这条路走,拐个弯就能看到了。”

“仓库一年租金多少呀?”林海问。

王心莲苦笑:“一分钱租金也没有呀,不仅没租金,还白用通风和干燥设备呢,一年下来,光是电费就小两万块钱呢。”

我靠!这也太不靠谱了吧,林海略微思忖片刻,找来雨伞,迈步外门外走去。

“下这么大的雨,你去哪儿?”王心莲诧异的问。

“去库房看看。”林海说道。

王心莲犹豫了下:“我陪你去吧。”说完,飞快的下了楼,找来一件雨披,跟在林海身后,朝库房走去。

库房很大,足有两千多平方米的样子,而且,养护得还挺不错的,至少门窗都完好无缺。两人还没等走近,便听到一阵狗的狂吠声。随即,库房的小角门开了,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探出头来,朝两人这边看了眼。

“干什么的?”男人问。

还没等林海吱声,王心莲抢着说道:“新来的林主任,要去库房看看。”

那男人听罢,连理都没理,直接把门关上了。

看来,贺老六还真挺牛,连给他看库房的人都这么嚣张,好歹我也是新上任的林场主任,连句客气话都没有,这未免有点装过头了吧,林海在心里想道,好吧,既然如此,那我就在这库房上做点文章吧。


可杨怀远却突然开口了。

“林海,你是不是太谦虚了呢?据我所知,你虽然才上任三天,但已经有具体的举措了呀?”

林海不禁一愣,试探着问道:“不好意思,杨书记,你所说的具体举措是指什么?”

“你不是成立了一家老爷岭土产贸易公司吗?”杨怀远慢条斯理的说道。

“您怎么知道的?”林海笑着问道。

杨怀远双手抱在胸前,歪着头,笑眯眯的接着道:“你先别问这些,还是说说,你成立这家公司打算干点什么。”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这两天的所见所闻,尤其是昨天晚上与老高和贺远的通话中了解的那些内容派上了用场。林海侃侃而谈,从老爷岭土特产的种类、产量和价格说起,最后谈到了集约化经营和种植,别看是现炒现卖,但也讲得头头是道。

“杨书记,王县长,诸位领导,我觉得林业资源的开发和利用,眼光还应该拓展些,比如,可以开发原生态旅游业和文化产业,这些在老爷岭地区都可以实现的,当然,暂时还拿不出什么像样的方案来,只是纸上谈兵而已。”他一口气说道。

在坐的这些人中,几乎都是林业系统的专业管理人员,要谈起林业资源的开发利用,随便挑出来个,都比林海有发言权,但偏偏就被他这个门外汉抢了风头。

大家面面相觑,只有杨怀远微笑着不住的点头。

“小林啊,看来,你是个有心人啊,上任三天,做了很多功课。”一直没吱声的副县长贺长发缓缓说道。作为主管林业的副县长,他的话还是有相当分量的,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静静的往下听去,

贺长发继续道:“你的想法都非常不错,但有异想天开之嫌啊。其实,这些年,我们也有过多次尝试,徐书记在的时候,县里就搞过土特产展销会,也做过旅游推广,但最后都不很成功,究其原因,与我们县的基础设施和干部群众的服务意识都有一定的关系,好的思路与最终转化为经济效益,还是有相当的距离的,我觉得,你应该把心落下来,踏踏实实的熟悉业务,而不要总想着干大事业。俗话说,一口吃不出个胖子嘛。”

这等于是委婉的提出了批评,刚刚还神采飞扬,却被兜头泼了盆冷水,林海顿时有点蔫了,连连点头称是。

“长发啊,我倒是有不同看法。”杨怀远不紧不慢的插了句。

一把手发话了,贺长发自然不便再说什么,只好报之以微笑。

“年轻人就该有想法,哪怕是不切合实际的想法,也总比某些同志整天拿个罗盘到处看风水要强。”杨怀远的这句话明显是指向七星山林场的负责人黄大仙,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紧张起来。

“黄岭现在急需解决的,不是谁干得好、谁干得坏的问题。”杨怀远说到这里,稍微停顿了片刻,扫视了一圈在座所有人,最后目光落在了林海身上,提高了声音说道:“而是到底想不想干!只要想干,办法总比问题多。”

没有人回应,会议室里静悄悄的,甚至可以听到石英钟的滴答声。

杨怀远深吸了口气,缓缓说道:“黄岭的经济能否发生根本性转变,如何有效利用开发林业资源是关键,县林业局担负着大量的行政工作,无法集中力量搞经营。所以,成立林业总公司迫在眉睫。公司成立之后,通过整合资源,确立重点,分层次分步骤的对林业资源进行科学规划和开发,经济才能进入良性循环的轨道。刚刚林海同志提到了集约化种植,就是个不错的想法,我看就值得一试。”


话还没说完,就被王忠田打断了:“又不是问具体业务,主要是想听听,你对组建林业总公司有什么想法和建议,还是可以谈一谈的嘛,不要有什么顾虑,畅所欲言,想说啥就说啥,甚至反对意见也是可以的。”

不知道为什么,林海隐隐的感觉有点不对劲,这种感觉源自于十多年县委工作养成的政治敏感。

类似四大国有林场合并、组建林业总公司的这种重大决策,在形成决议之前,一般是需要进行充分调研,然后在常委会上讨论表决,可今天的局面却有点不同寻常。

林业局的整个班子几乎全来了,这还勉强能说得过去,但四个国有林场的负责人也列席,就有点没必要了。

不对,这个会不那么简单,肯定是有什么说道的!

顺着这个思路再往深处一琢磨,心里顿时猜出了个八九分。

中国的官场,历来是山头林立,黄岭自然也不例外。县长王忠田是土生土长的干部,早年曾经担任过县林业局局长,在黄岭县的林业系统中有很深的人脉,在座这些人,几乎都是他的门生故吏,显然是一个山头的。

相比之下,杨怀远则是个地道的外来户,显得形单影只。空降到黄岭这半年多以来,大部分时间都在基层调研,所到之处,经常干一些掀盖子的事,搞得下面颇有微词。这么多年了,哪个书记主政,大家都是这么干的,凭啥你来了,就得换个活法呀!

尤其是老刘刚刚说过的,他要破格提拔一批年轻干部,显然是对黄岭原来的公务员体系不满,要培养自己的心腹。

这局势,咋跟我在林场所面对的情况有点像呢!

这样想着,眼珠转了转,心中暗暗打定了主意。

人这一辈子,不能指望机会四平八稳的出现在面前,很多时候,是需要点赌性的,林海现在就想赌一把。

在此之前,他甚至都没资格坐在人生的赌桌旁,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次机会,当然要牢牢把握住了。

“我个人认为,成立林业总公司势在必行,运作得好,可以带动黄岭的整个经济形势。”他大声说道。

杨怀远本来是低着头的,听林海说了这句话,立刻抬起头,双眼直视着他,目光之中的赞许和期待非常明显。

王忠田则微微皱了下眉头,表情略微有点不自然。

“说说你的理由。”杨怀远饶有兴趣的道。

林海思忖片刻,小心翼翼的说道:“黄岭的林业资源非常丰富,如果县里成立这样一家公司,统筹规划,严格管理,不仅能带来可观的经济效益,社会效益也会非常显著,绝对是一举两得。”

“好!说得不错,就是多少有点笼统!”王忠田微笑着说道。

其实,这句话背后的意思是:你说得都是废话。

林海淡淡一笑:“王县长,是你非要问的呀,我只能这么笼统的回答,毕竟,我对业务还不够熟悉,暂时还谈不出什么具体的东西来。”

“是啊,我有点赶鸭子上架,强人所难了。”王忠田笑着说道。

这句话隐含的意思是:就到此为止吧,你啥也不用说了。

林海在县委工作了十多年,当然听得懂领导的这些潜台词,尽管还有点不甘心,但也只好无奈的点了点头。

如果一切到此为止,那林海就算是赌输了。


林海淡淡一笑:“我又不是纸糊的,没那么娇贵,明天的会是杨书记亲自主持,他这个人对工作抠得非常细,提前做些功课,免得到时候一问三不知。”

王心莲哦了声,也不敢再说什么,给他倒了杯热水,然后便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坐着干嘛,赶紧回去休息吧。”林海头也不抬的说了句。

王心莲摇了摇头,柔声说道:“没事,我也睡不着,陪你坐会儿。”

林海想了想:“也好,我正好有事要问你。”

“什么事?”

“关于那个关帝庙的,具体在什么位置,什么时候兴建的,目前的情况如何?还有老爷岭地区的土特产都有什么,经济价值怎样?林下参种植,在林场推广的可能性有多大,前期都需要投入多大?老爷岭林区的交通状况如何......”

他的话还没等说完,就被王心莲笑着打断了:“等一下,你问得太专业了,我哪里能知道这么多呀?”

“没事,知道多少就说多少,不瞎说就可以。”

王心莲皱着眉头:“我知道得太少了,而且也不敢保证准确性,如果是咱俩闲聊倒也无所谓,可你要是在会上谈的话,万一有错误的地方,岂不很被动。”

确实如此,林海听罢,也是不住的挠头。

见他有些失望,王心莲连忙说道:“你可以问老高和贺远呀,他们俩都是老护林员了,对这一带非常熟悉,最有发言权了。”

我靠,咋把这两个能人给忘了呢,他心中暗道,于是拿起手机便拨通了老高的电话,完全忘记现在已经是午夜时分了。

电话刚响了一声,老高就接了起来,这家伙居然还没睡。

“林主任,是有啥状况嘛?”大半夜的突然打电话,老高明显很紧张。

“没事,告诉你个好消息,误餐补助和交通补助今天都发了,你们俩回来就可以领钱了。”林海笑着道。

老高嘿嘿笑着道:“我们都听说了,林主任,你真牛逼,贺老六这回算是栽了。”

林海很平静:“那件事都过去了,不要再提了,你们那边怎么样,办得顺利嘛?”

“非常顺利,你那个朋友很给力,替我们想得可周全了,验资程序也省略了,总之一切从简,明天上午,营业执照就能办下来。”

林海连说了几个好,然后又道:“这么晚打电话,是有几个问题请教下。”说完,便把刚才问王心莲的,又重复了一遍。

还真别说,这两位老资格的护林员确实有两下子,基本上是问一答十,讲得头头是道,甚至有些林海没想到的也都一股脑的给说了出来。

林海边听边记,一口气聊了个把小时,总算告一段落了。

放下电话,他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王心莲竟然靠着椅子上睡着了。

柔和的灯光洒在那充满活力的身体上,令本就白皙的皮肤显得愈发细腻,一缕头发垂下来,将清秀的面庞遮挡住了些,看上去更有种朦朦胧胧的美。她的一只手撑着头,另一只放在小腹处,宛如一幅唯美的油画,那种未经雕琢和装饰的美,自然而纯真,像山间流淌的泉水,清澈透底,没有一丝杂质,令人怦然心动。

林海凝视片刻,缓缓的站起身,取了件衣服,轻轻的搭在了她的身上。

王心莲瞬间惊醒,林海略有些慌张,连忙解释道:“我看你睡着了,怕着凉......”

“我知道的。”王心莲轻声说道:“你也早点睡吧。”说完,低下头,摆弄着自己的衣角,似乎有点局促不安。


此刻已经是午后两点多了,外面的雨淅淅沥沥的下着,房间里潮湿而阴冷。

“大莲,你别忙活了,赶紧做饭吧,这都啥时候了,林主任还饿着呢。”老高说道。

王心莲答应了声,铺好床之后,便转身出去了。老高则掏出包十块钱的红塔山,笑着递给林海一只,又殷勤的帮着点燃。然后说道:“大莲的厨艺还是不错的,一会你尝尝就知道了。”

“一共多少人吃饭啊?”林海问。

老高嘿嘿一笑:“应该就你自己吧。”说完,又连忙解释道:“其他人都住在附近,自然回家吃了,这样,伙食费省下来,月底就分给个人了。”

按照规定,林场员工每人每天有十五块钱的伙食补助,如果有结余,一般就按人头分了。

林海想了想,又问:“除了你们俩,其他人都跑哪去了?”

“这两天都上山挖蕨菜去了,一会我通知下去,明天把大家都召集过来,听领导训话,但贺老六够呛,他忙,估计不能来。”老高说道。

五六月份,是东北地区野生蕨菜的采摘季节,小时候林海也经常上山去挖,然后卖给专门收蕨菜的客商,能换些钱花,但没想到林场的正式职工居然也干这种出苦力的活。

“挖蕨菜赚钱吗?”林海问。

老高苦笑:“咱们就是挣个辛苦钱,大钱都被贺老六赚了,这附近方圆百十里的蕨菜,都被他垄断了,然后卖给日本老板,两个月下来,十多万就到手了。”

原来是这样,林海沉吟着道:“是嘛,想不到咱们林场还有这样的能人,居然做进出口生意。”

“可不!老六县里有人,以前的徐书记有个弟弟,叫徐广涛,听说也是政府的什么领导,去年还来过一次呢,他跟贺老六磕头拜把子,两人联手,几乎把咱们县的蕨菜和山货贸易给垄断了,其他外来收购的,不是被挤走,就是给打跑了。”

我靠!怪不得徐广涛出手如此阔绰,闹了半天,私下里还做生意啊。还有这个贺老六,应该也是个不好剃的脑袋。林海默默的想。

“你和大莲咋没去挖蕨菜呢?”他不动声色的又问道。

老高挠了挠头:“我腿不好,上不了山,至于大莲嘛......”说到这里,略微犹豫了片刻,含糊的道:“我也不知道为啥,你还是问她吧。”

话刚说到这里,老高的手机响了,他连忙接了起来。电话是他老婆打来的,也听不清楚说了些什么,挂断之后,老高便起身说道:“对不起,林主任,家里有点事,我得回去趟,明天我把人都召集过来,再听你老人家训话。”说完,也不待林海答应,便急匆匆的走了。

听着三轮车突突的开远了,林海不禁无奈的一笑。

怪不得谁都不愿来,看来,这里的情况比想象的要复杂得多,别的不说,光这个贺老六,就够难对付的,不把此人搞定,林场其他员工就没法摆弄,工作更无从谈起了。

正琢磨着,忽听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即房门一开,王心莲探头说道:“林主任,吃饭了。”

林海答应了声,跟着王心莲下了楼。

“这里是咱们的食堂。”王心莲指着一个房间说道。林海点了点头,推门而入。

食堂收拾得很干净,热情腾腾的饭菜已经摆好了。

林海确实饿了,也没客气,坐下之后,端起碗便吃了起来。

别说,老高的话不假,王心莲的厨艺确实挺好,虽然都是些家常饭菜,但味道非常可口。

“嗯,好吃!”他道,说完,抬头看了眼站在一旁的王心莲,这才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说道:“你不吃嘛?”

王心莲犹豫了下,看了眼窗外。

雨比刚刚大了许多,而且,还伴随着滚滚的雷声。

“我......”王心莲沉吟片刻,最后在林海对面坐了,默默的吃了起来。

林海吃得很快,刚放下碗筷,王心莲便起身要收拾,却被他拦住了。

“不着急,吃完了再收拾不迟。”他道,见王心莲又坐下了,这才问道:“你家离这儿远嘛?”

王心莲点了点头:“还可以,我骑摩托车。”

林海点上一根烟,看了看阴沉沉的天色,皱着眉头说道:“雨这么大,一会你怎么回去啊?”

“等雨停了再说吧。”王心莲低声说道。

林海点了点头,好奇的打量着面前这个清秀的女人,王心莲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正停留在自己身上,也不敢抬头,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嗯......那个......平时也是你做饭嘛?”林海没话找话的问了句。

“是的。”王心莲的声音怯怯的:“不过平时很少有人在这儿吃饭。”

林海哦了声,又问:“对了,刚刚老高说,林场的员工都去山上挖蕨菜了,你怎么不去呢?”

王心莲的脸色突然沉了下来,沉吟半晌,最后低声说道:“不为什么,不想去。”

“是嫌不赚钱吗?”林海并没有注意到王心莲神态上的细微变化,仍旧继续问道。

王心莲突然不吱声了,良久,冷冷的回了句:“别问了。”然后就起身收拾碗筷去了。

林海有点懵,搞不清楚自己哪句话说得不妥,但又不便多问,只好讪讪的说了句你忙吧,然后便起身往门外走去。

回到了办公室,他打开卷柜,本来是想随便看看,不料却被码放整齐的各种资料吸引住了。相比起破败的环境和涣散的人心,这些资料简直可以用完美来形容。

所有资料都被整理分类,井井有条,随手抽出一本台账,娟秀的字体清晰准确的记录了各种林木的品种数量,非常专业正规。

正赞叹之际,王心莲推门走了进来。他连忙问道:“这些资料都是谁做的?”

王心莲浅浅一笑:“是我做的。”

“是嘛,非常好,尤其是这字,现在很少有人写这么漂亮的字了。”他很认真的说道。

被领导称赞,总是件很开心的事,王心莲的脸微微红了下,说道:“我爸是个非常认真的人,就这,他还不是很满意呢。”

“看来,王主任对工作很负责啊,值得我学习。”林海由衷的说道。

王心莲低着头,犹豫片刻,这才支支吾吾的又说了句:“林主任......刚刚对不起,我......态度不好。您别介意。”

林海一笑:“没事,我不是那么计较的人,可能是哪句话得不妥当了,你别介意才是。”

王心莲叹了口气:“其实,之前我也挖蕨菜的,但自从我爹出事之后,就不再也不干了,贺老六有钱有势,惹不起,躲得起总行吧。”

又是贺老六,看来,徐广涛的这个拜把子兄弟故事还挺多,他想,于是把台账放回去,微笑着问道:“这个贺老六到底是什么人啊?”


他挠了挠头:“我睡了多久了?”

“现在是十点半了,你睡了三个多小时了,跟头小猪似的,拔点滴都没醒。”王心莲说着,走过来摸了下他的额头:“烧退了,你不许乱动啊,我把面给你热一下,吃了继续睡,明天就彻底好了。”说完,转身便往外走去。

林海却还是坐了起来,急三火四的穿上了鞋。

“咋这么不听话呢,让你别动嘛!”王心莲嗔道。

他咧嘴一笑:“我的莲姐,再不动就尿裤子了,憋不住了!”说完,拔腿便往外走去,王心莲这才明白过来,笑着抓了件外衣披在他的身上。

解决完内急,洗了把脸,感觉精神了不少,点上根烟,刚吸了一半,王心莲便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走了进来。

他确实饿了,接过来便呼噜呼噜的吃了下去。

王心莲则坐在对面,一只手撑着下巴,默默的注视着他。

林海没有抬头,但仍旧可以感受到那火辣辣的目光。

深夜的办公室里,荷尔蒙的味道愈发浓烈,两颗年轻的心都微微有些悸动。

“明天去县里,晚上就不能回来了吧?”王心莲喃喃的问了句。

这句话属于明知故问,老爷岭镇和县城之间每天只有两个班次的客车往返,除非自己开车,否则,根本不可能赶回来。

林海点了点头:“得第二天才能回来。”

王心莲沉吟良久,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我好像有一年多没去县里了......”

林海想了想,试探着问:“要不,你跟我一起回去呀?我开会,你自己逛街,顺便买点衣服啥的。”

王心莲的眼神里瞬间就充满了欣喜和渴望,但转瞬即逝,轻轻叹了口气道:“算了吧,还得找地方住宿,太折腾了。”

“不折腾呀,我认识个开民宿的老板,他家干净又便宜,条件相当不错,还能给你打折。”林海说道。

王心莲似乎有些失望,轻声说道:“我天生就胆小,晚上一个人在家都害怕,要是住店的话,估计连觉都不敢睡了。”

林海略微犹豫了片刻:“要不这样,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住我家,两个房间,咱俩一人一间。”

王心莲的脸颊上掠过一丝红晕,低着头,声音低得跟蚊子叫差不多。

“那不是给你添麻烦了吗?”

林海哈哈一笑:“不麻烦,我走的时候也没顾得上收拾,家里乱七八糟的,你可以帮我打扫下,我还得感谢你呢。”

王心莲抿着嘴笑了:“好吧,那就权当是给你当小时工吧。”

林海也笑:“提前声明,我可不给钱哦。”

王心莲歪着头想了想:“那怎么行,你是当领导的,不能这么欺负人呀。”

“晚饭和路费我包了,这种可以吧?”林海认真的道。

“这还差不多。”王心莲笑着道。说完,起身将面碗拿了起来,说了句你赶紧歇着吧,便匆匆出去了。

林海睡了三个多小时,烧也退了,精神状态恢复了不少,哪里还睡得着,虽然不知道明天的会议内容,但既然把四个国营林场的负责人都找去了,想必是与林场的工作有关,自己虽然才上任三天,但已经有了些想法和思路,还是要提前准备下,以免被动。

这样想着,找来纸和笔,将脑子里的各种念头整理出来,很快就形成了个远景规划。正全神贯注的写着,王心莲又推门走了进来,见他正伏案工作,皱着眉头说道:“怎么起来了呀,你烧刚退,不好好休息,病在重了咋办?”


黄岭县县政府综合楼小会议室。

十多个人围坐在会议桌旁,乱哄哄的聊个不停,林海坐在角落里,有点心不在焉。

2001年,他大学毕业后考取了黄岭县的公务员,并被分配到了个前途无量的部门---县委办公室。怀揣着对人生的无限憧憬走上工作岗位,可转眼十年了,他还是综合科的一名普通科员,当初的万丈豪情早就残酷的现实消磨殆尽了。

今天他有点低烧,本来打算请假去医院瞧瞧的,却被告知下午有个重要会议,任何人不许缺席,于是只好咬牙坚持了。对他而言,冗长而无聊的会议几乎成了工作常态,所谓不得缺席,无非是为了显示会议组织者的权威和地位而已。

一点四十分。

科长徐广涛准时推门走了进来,会议室里顿时安静了下来。许科长居中而坐,先是扫视了一圈,然后清了清嗓子,这才缓缓说道:“好了,下面开会,首先传达下县委组织部的决定。”

大家听罢,都面露惊讶之色。

正常情况下,组织部的决定一般都与干部任免有关,看来,这确实是个非常重要的会议啊。

林海却仍旧打不起精神,因为无论提拔还是重用,都与他没什么关系。

县委机关的人事关系复杂而微妙,充满玄机。一次看似平淡无奇的人事变动,都是各方势力较量和平衡的结果,而像他这种三无人员,就只配做个看客,在宣布结果的时候,配合的鼓几下掌而已。

三无指得是无背景、无人脉、无靠山,实际上,林海还得加上一无:无人民币。家境贫寒的他,参加工作之后才还清了助学贷款,目前每个月三千多块钱的工资,还房贷就几乎占了一半,剩下那点钱,除去正常的生活开销之外,基本上所剩无几了。

这年头,职务晋升往往与经济实力挂钩,说得直白一点,是需要送礼的,林海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他也想送,但实力真的不允许。

会议还在继续,徐广涛大声说道:“根据县委组织部的要求,近期将从机关选拔一名年轻干部,充实到基层担任领导职务,具体要求如下,一,党员、男性;二,政治思想过硬,作风扎实,肯挑重担,有开拓精神;三,参加工作十年以上,年龄在四十岁以下。今天咱们开会,就是确定下综合科的推荐人选。”

按照相关规定,干部任免必须走民主推荐流程,但今天这个民主推荐会却有点诡异的色彩。

综合科是县委办公室的下设科室,虽然叫科,其实就是个股级单位,目前在编人员十三人,其中六男七女。

而这六个男性之中,四十岁以下的只有三个人。其中一个是科长徐广涛,正常情况下,他是不在推荐范围之内的,

剩下的就只有林海了,因为另外那个四十岁以下的男同事,才刚刚上班两年,无法满足参加工作十年以上的要求。

徐广涛的话音刚落,大家的目光都齐刷刷的看向了林海,显然,这条件几乎是为他量身定做的。

林海不由得微微皱了下眉,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隐隐有种不祥之感。

坐在对面的徐广涛面带微笑的看着他,真诚笑容背后,依稀隐藏一丝讥讽和不屑。

他们俩是同期进入县委工作的。

与林海的原地踏步不同,徐广涛的进步非常快。三年前被提升为综合科科长,据说,明年还非常有可能晋升为县委办公室的副主任。

众所周知,县委办公室比县政府办公室要高半格,县委办公室主任一般都是县委常委,副县级待遇,有相当的话语权,而副主任虽然没有那么高的地位,但以徐广涛的人脉关系,这个宝座迟早是要坐在他屁股下面的。

徐广涛的人脉很广,首先,前任县委书记许广海是他的堂兄,其次,徐氏家族是黄岭县的名门望族,从政者甚多,据说上上下下足有几十号人。最后,徐广涛家境殷实,出手豪阔,相貌堂堂外加能说会道,自然朋友众多。

而林海却一直不喜欢他。

倒不是因为仇富心理,事实上,林海虽然出身贫寒,但生性率真自信,与其他家境好的同事都能和睦相处,看不惯徐广涛主要原因,是因为这家伙媚上欺下的小人嘴脸,即便成了他的顶头上司,也照样带搭不理,除了工作之外,几乎没有其他交流。

其实,在机关工作,类型的情况很多,只要没有利益冲突,大家还是能做到井水不犯河水的,可他们俩之间却偏偏不消停。当然,冲突并不是因为利益,而是因为一个从乡镇借调到综合科帮忙的一个年轻女孩。

女孩叫林苗,是林海的老乡,都是黄岭县北沟镇人,两人之间还沾点拐了八个弯的远亲,按辈份论的话,林海要叫一声姑姑,当然,这只是笑谈,实际上,他从来没叫过,林苗对林海这个大侄子也非常尊重。

林苗刚刚结婚,年轻漂亮,人又聪明,很珍惜在县委机关工作的机会,不论谁有什么事,从来都是随叫随到,深得办公室同事的喜欢。

可谁也没想到,已经娶妻生子的徐广涛却对林苗起了歪心。他经常以工作为名,单独带林苗外出,开始林苗还挺开心的,可后来便察觉有点不对劲,于是便总是找借口推辞。

这年头,有钱有势的男人,想在婚外找点刺激,也并非什么稀罕事,只要是你情我愿,外人也懒得干涉,但如果是利用手中的权力逼女人就范,就不那么地道了。

被林苗拒绝了几次之后,徐广涛便开始以各种借口找毛病,三天两头的训斥,林苗被骂哭了好几次,大家虽然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毕竟事不关己,都佯作不知。

林海也是如此,但后来实在没忍住,便为林苗说了几句公道话。徐广涛见有人挑战自己的权威,当然不答应,于是二人就吵了起来。

开始的时候,双方还都很冷静,只是就事论事,林海说林苗并没什么不妥之处,没必要吹毛求疵,而徐广涛则让林海干好分内的工作,不要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话不投机,争吵很快升级,林海很含蓄的点了徐广涛几句,大致意思是别太过分,谁都清楚你心里咋想的。

这当然戳了徐广涛的肺管子,他当即暴跳如雷,以林海侮辱他人格为由,撸胳膊挽袖子冲了过来,如果不是被同事及时拉开,两人差点动手。后来,林苗也自知没好日子过,索性就主动返回原单位了。

从那之后,两人的关系就更僵了,即便走个面对面,也互相看都不看一眼。

都闹到这个地步了,徐广涛怎么可能把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白送给我呢?林海心中暗想,哪怕是馅饼落到我嘴里了,这小子也得想方设法给抠出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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