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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诗蓝景天尧

颜诗蓝 著

其他类型连载

颜心顺利买下了角门外通向弄堂口的四间宅子。“这四户人家,都是姜家族人,早年聚集在一起。只是姜家最近二三十年,已经不惠泽族亲了,逢年过节一碗米都不肯施舍的。”程嫂说。

主角:颜诗蓝景天尧   更新:2023-07-24 17:2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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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颜诗蓝景天尧的其他类型小说《颜诗蓝景天尧》,由网络作家“颜诗蓝”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颜心顺利买下了角门外通向弄堂口的四间宅子。“这四户人家,都是姜家族人,早年聚集在一起。只是姜家最近二三十年,已经不惠泽族亲了,逢年过节一碗米都不肯施舍的。”程嫂说。

《颜诗蓝景天尧》精彩片段

颜心顺利买下了角门外通向弄堂口的四间宅子。


“这四户人家,都是姜家族人,早年聚集在一起。


只是姜家最近二三十年,已经不惠泽族亲了,逢年过节一碗米都不肯施舍的。”程嫂说。


大户门第的宅子前后,会聚集条件不怎么好的族人,平日里受些照顾。


这是约定俗成的。


姜家老太爷去世,老太太一味只进不出,不把族亲当回事。


平时谁家受穷,上门借点米粮都很难,更别说逢年过节给些银钱什么的。


族人逐渐和姜家不亲了。


若不是没办法,无能力搬迁,他们早走了。


颜心给的钱,高于市场价二成,又吩咐不能和姜家提前说,那四户人家高高兴兴收了钱,连夜搬走。


督军府的十二名副官已经送到,颜心让他们帮衬着搬家


此事,姜公馆内部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很快到了中秋节。


颜心上午回了趟娘家,给祖母送节礼,又拿了一百银元给她:“您平时想吃什么,让孙妈去买,或者告诉朱世昌家的,别委屈自己。”


祖母推辞不肯要:“你的日子更难。”


“我不难了,督军府给了我很多钱。”颜心说。


她可以躺着吃一辈子。


除了给祖母钱,颜心还拎了几盒点心、糖果,去了朱世昌家。


她给朱世昌的妻子十块银元,让她平时想着点祖母的饮食。


“隔三差五去看看我祖母。她想吃什么、想要什么、哪里不太舒服,都派人告诉我。”颜心说。


朱世昌家的笑容满面,欢喜不已:“您放心,我绝不叫人亏待了老太太,一切有我。”


颜心道谢。


在祖母跟前吃了午饭,颜心回姜公馆,要一起过中秋。


她从颜公馆回来,让黄包车夫走了近路,先到姜公馆西南角门,再转到正门。


不成想,她在角门瞧见几个人,由大太太身边的夏婆子亲自领了进去。


颜心看了好几眼。


回到松香院,颜心立马让白霜去趟小姨太太麦秋的院子。


“你悄悄的,在门口埋伏着,看看有什么人进出,然后去了哪里。”颜心说。


白霜:“小姐,需要特别注意什么?”


“留意大太太身边那个夏婆子。”颜心说。


白霜道是,立马去了。


她这一去,好几个小时,快到黄昏时候才回来。


因她一身功夫,颜心不担心她出事,只是好奇她为什么去这么久。


“……四个人,一个老太太、一对年轻夫妻,一个小姑娘,从小姨太太院子里出来。


夏婆子又把他们送到西南角门,外面雇的马车,送出城,在城郊乡下。


那户人家住青砖瓦房,俨然是地主,我就在村子外围小心打听了几句。


原来,那是小姨太太的娘家。老太太是她母亲、年轻夫妻是她弟弟弟媳,小丫头是她妹妹。”白霜道。


冯妈等人都听着。


“中秋节,小姨太太又怀孕了,派人接她家里人看看她,也没什么不妥。对吧小姐?”半夏说。


程嫂和冯妈有点年纪,隐约不安,却又不知道有什么问题。


颜心点头:“对,并无不妥。”


冯妈就说:“大太太肯定想要对付小姨太太,咱们离远点,别被牵连进去。”


又道,“我们出门,都当心些。”


至于小姨太太,她不是颜心的人,就没必要多管闲事,看她的造化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


颜心却摇摇头,苦笑:“这么好的机会,大太太岂能放过我?一旦她要对付小姨太太,咱们就没办法独善其身。”


几个佣人想起了前不久的桑枝。


那时候,大太太无中生有都要害人的,更何况现在结了大仇?


三少爷和桑枝私奔,还偷了四少奶奶的钱,大太太体面全无,她恨不死颜心。


“那我们怎么办?”半夏很担忧,“小姐,我们回颜公馆去住些日子?您可以回娘家的。”


颜心:“孩子话。不要怕事,半夏,没什么值得担忧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她让佣人们各自有个心理准备。


颜心借口要置办一些田地,把冯妈的儿子媳妇、 女儿女婿都派遣出去了,远离宜城。


这些佣人没有后顾之忧,只需要自己行为处处小心点就行。


“咱们现在有了人手,不用像从前那样两眼一抹黑。”颜心说,“白霜,派两个人去小姨太太娘家那个庄子,时刻盯着。


再派两个人,留意小姨太太的动静。她不出门还好,一出门就必须看牢,观察她去过的每个地方。”


白霜道是。


颜心做长久打算。


晚上,是姜公馆的中秋晚宴,颜心换了衣衫去膳锦阁吃饭。


这次不仅仅是长房的人,还有二老爷、七老爷等人,满满当当约莫七十几个人。


姜家算是人丁兴旺。


颜心都认识他们。她记忆力好,见过一次的人,大部分都有印象。


二婶、七婶和几位堂嫂,都上前寒暄,对颜心很是热衷。


大老爷的小姨太太麦秋也来了。


小姨太太笑容温婉。虽然孕吐让她食欲不振,可她精神还不错。


从这点看,大太太的计划,还没有正式开始,只是在铺垫。


小姨太太无知无觉。


颜心笑了笑,打算去坐在姜寺峤那边的桌子。


不成想,老太太却喊她:“小四儿媳妇,你到这里来。”


她让人添一把椅子,颜心坐在她身边,跟长辈们坐一桌。


众人都错愕。


老太太如此明目张胆偏袒颜心,除了很喜欢她,也是故意气大太太、恶心大太太的。


姜公馆的每个人,都是灰色的,没有纯白。


哪怕老太太对颜心还不错,她也不会什么都替颜心打算。


她有自己的私心,抬举颜心的同时,也要借颜心打压长媳。


只自己的亲祖母,才会处处隐忍,考虑颜心的艰难。


“我低调,大太太就会放过我吗?”


颜心这么想着,含笑坐在老太太身边,非常心安理得接受自己的不同寻常地位。


二房、七房的叔叔婶婶们,表情各异,大老爷也有点不满,却又不敢惹恼老太太。


大太太脸都气抽了。


更扎心的是,老太太还故意问了大太太一个问题。




老太太说:“团圆的日子,就小三儿不在,他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又说,“他再不回来,我都快要死了,这么一把年纪。”


七婶性格活泼,闻言偷笑。


大太太脸色发紫。


姜云州和女佣私奔一事,不仅仅姜公馆上下都知道,亲戚朋友们都听说了。


这事没瞒住家里佣人,就等于公告天下。


“姆妈,过年的时候,云州一定会回来,我派人去找他了。”大太太忍着怒气。


大老爷也说:“那个逆子,他玩够了会回来的,难不成死外面?”


对姜云州很是失望。


大太太更加气得心梗,面色平和都维持不住。


颜心静静看着。


前世的大太太,永远都气定神闲、稳操胜券,所有人都在她的掌控下,她何时这样失态?


那时候,姜云州不曾失踪,大老爷也没打算让小姨太太怀孕,家里一切都合乎大太太心意。


如今呢?


一招不慎,满盘皆输,大太太的报应在后头。


大太太收回视线时,触及颜心的目光。


颜心淡淡微笑。


大太太眸色阴毒,有无法遏制的憎恨。


永远都是颜心的错。


哪怕他儿子“私奔”,也是颜心让他受了情伤。


颜心想到这里,笑容越发从容贞静。


这顿中秋晚宴,好些人食不知味。


家里请了个戏班,正在院子里锣鼓铿锵唱了起来。


吃了饭,颜心陪着老太太在院子里听戏、赏月,直到午夜才回。


中秋后,天气变凉,不冷不热,庭院桂花开得浓烈。风一吹,满地碎蕊,花香宜人。


颜心很喜欢这个季节。


姜公馆也难得安静,大家各自过自己的日子。


接下来半个月,小姨太太麦秋的家里人,往姜公馆来了四次。


一开始是她的母亲,而后是她弟弟。


他们频繁来,每次都是给小姨太太送庄子上新鲜的菜蔬瓜果。


大太太每次都派夏婆子去接待。开开心心收下东西,又包了糕点糖果让他们带回去。


这么一看,毫无问题,且礼数周全。


小姨太太气色却一日日差了。


没人在意,只当怀孕的女人都这样。


小姨太太十三岁的妹妹,有次被大太太接过来陪她。


她妹妹离开后,小姨太太第二天出门了,眼睛似乎哭肿了。


她出门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在万岩街的一家点心铺子出没,买人家新做的山楂糕吃。


对于一个孕妇,有点馋嘴实在太正常了。


姜公馆仍是无人在意。


颜心的人,一直留意小姨太太和她娘家,故而她是除了布局人之外,唯一一个明白事情前因后果的人。


可能小姨太太自己也不太清楚,她到底落入了怎样的圈套里。


有一日,小姨太太撒娇,要大老爷陪同着散散步。


去后花园的时候,路过松香院,小姨太太却道:“我最近睡得不太好,想问四少奶奶拿个安神药方。”


大老爷:“你去吧。”


天色将晚,大老爷身为公公,儿子不住在这里,他是不好带着小妾进儿媳妇的院子。


除非大太太陪同。


他让小姨太太自己进去,他在不远处的凉亭抽根烟等着。


从小姨太太敲开松香院的门开始,颜心知道,这个计划已经将她包裹进去了。


她含笑,接待了小姨太太。


“……我夜里总好像睡不着,就迷迷糊糊的沉不下去,总虚浮着。”小姨太太说。


颜心:“吃些阿胶,你还是阴虚。阴虚在下,心肾不交才会睡不踏实。”


“您能给我开个方子吗?”小姨太太问。


颜心:“姨太太还是找老郎中,更稳妥点。”


小姨太太:“可你的医术最好。”


“我的医术,医病一般,医心比较强。小姨太太,你最近是心里有事,才睡不着吧?”颜心问。


小姨太太似乎很疑惑:“没有啊,没什么事。”


“我听说你娘家经常来人,还以为是你家有事。”


“没有,他们就是来送些吃的,我怀孕了嘛。”小姨太太笑道。


又问,“佣人还会议论这个?”


“佣人什么都说。”颜心道,“我们有时候坐井观天,反而不如佣人目光通透。


比如说,佣人都留意到,大老爷好几个姨娘,生了好些少爷小姐的,如今一个老姨娘都没有。


人不至于都那么蠢,也不至于个个身体不好。姨太太,您留意到了吗?”


小姨太太神色骤变。


她似乎也没注意到这点。


人有时候会灯下黑,反而忽略眼前的事。


“你常去的万岩街点心铺子,是我药铺掌柜张逢春爱去的,因为他母亲喜欢吃那家的糕点。”颜心又道。


小姨太太神色骤变,愕然看着她:“你、你说些什么,我听不懂……”


“你特意错开时间,从来没和张逢春碰过面。大太太这一招,安排得挺好。


你以为,事成之后,你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甚至可以保护自己的亲人,那你错了。


唯一的结局,就是你死,一尸两命。至于我会不会被牵扯、会不会死,你可以赌一赌看。当然你极大可能看不到。”颜心笑道。


小姨太太猛然站起身,差点撞到茶几。


她失颜变色看着颜心:“你什么都知道了!”


“是啊。”颜心笑道。


之前还只是猜测,现在一诈她,真的什么都知道了。


“我不是自愿的,四少奶奶,我也害怕!”小姨太太哭了起来,“可是我不听大太太的,我娘家的弟弟妹妹、我姆妈可能都会出事。”


“你死了,他们一样也会出事,甚至会被灭口。”颜心笑道。


“大太太只想让我流掉孩子,没想过让我死。”小姨太太说。


颜心:“药是可以做手脚的。我打个简单比方,钩吻也叫断肠草,它和金银花长得挺像。你能防备吗?”


小姨太太浑身发颤。


她突然给颜心跪下:“四少奶奶,救救我!我不想流掉孩子,我也不想死!”


颜心看了眼冯妈。


冯妈搀扶了她起来。


“小姨太太,不如您先回去,过几日再来。大老爷还在外面等着。”冯妈说。


小姨太太浑身发颤。


她抖得停不下来。


颜心起身,先回房去了,没有搭理她。




小姨太太神色凄惶,离开了松香院。


夜里光线暗淡,大老爷没察觉她异样。


这天夜里,大老爷睡着了,小姨太太特意熬到了深夜,悄悄来了松香院。


她避开耳目,来见颜心。


却瞧见颜心穿戴整齐。


这才叫聪明,知道她会来,能掐会算。


小姨太太坐在沙发上,把大太太威胁她的话,都告诉了颜心。


“……我怀孕后,大太太频繁叫人骚扰我家,让我姆妈和弟弟妹妹给我送吃的。


她每次的借口,都是我想吃乡下这个、那个,让我家里人跑来跑去。我根本不想要。


我去问大太太,小心翼翼请教她为什么这么做,大太太只说她关心我。这哪里是关心?


后来,夏妈妈直接说,‘最近路上不太平,尤其是你家小妹妹,如花似玉,遭了土匪就麻烦了。’”小姨太太说到这里,浑身颤抖。


她跟母亲和弟弟妹妹们都说了,要当心。


但家里人不知道实情。


“我姆妈说,大太太派人去提了,他们就得来,否则大太太更有借口发作我。


亦或者,我真有了什么事,家里后悔莫及,女人怀孕是过鬼门关。宁可一次次受骗,也得来。


我打算告诉老爷的,暗示了几句,老爷就说我多心。


老爷还说,大太太很关心子嗣,才会这样体贴。我没办法了,四少奶奶。”


颜心静静听着。


大太太拿捏人的手段,还是那么几样:拿住你最爱的。


颜心的儿子,是姜家的孙儿,大太太的长孙。


“长孙”一词,时刻都要提。


颜心稍有不满,大太太就暗示她,她儿子“尊贵”,要把孩子接到大太太名下去养。


颜心舍不得孩子,又担心孩子被大太太养废,只得一次次妥协。


用妥协,换来孩子留在自己身边。


然而孩子每次去趟老宅,大太太都会想方设法蛊惑他。


尤其是他十几岁,颜心教育严格,希望他念书用心。


他不满,越发和颜心作对,觉得颜心迫害他。


——谁不知道念书辛苦?


大太太偏偏说颜心故意要刁难孩子,只是想借助孩子炫耀。为的不是孩子,而是她自己。


愚蠢的小孩,像他爸爸一样天生懒散,不愿吃念书的苦,对他奶奶的话深信不疑。


不到两年时间,和颜心离了心。


颜心听着小姨太太的讲述,心如血滴,表情却安静得过了分。


“……大太太让你怎么做?”冯妈帮着问。


小姨太太:“大太太只让我做两件事:第一,时常去万岩街的点心铺子,买些新鲜好吃的;第二,流掉孩子,问你要一张药方。


剩下的事,不用我管,大太太都会处理。”


颜心开口:“你答应了?”


“我、我见过张逢春,有次和大老爷路过您的药铺,瞧见他在门口送客。


大太太让我去点心铺子,我也会留个心眼,特意在附近街上逗留一会儿,瞧见张逢春去给他母亲买点心。”小姨太太说。


“所以你猜测,大太太想弄掉你的孩子,同时嫁祸给我?”颜心问。


小姨太太脸上有了几分尴尬:“我不知道,我只是猜。”


“你的猜测,是大太太想要对付我。因为要对付我,所以会对你轻拿轻放?”颜心问。


小姨太太咬了咬牙:“是,四少奶奶,我只是个小人物,我从来不和大太太作对。”


……但你不同。


你不仅仅出风头,盖住了如同嫡小姐一样的表小姐,你还让三少爷离家出走。


大太太更恨你。


我一个小妾,有什么值得大太太大费周章?


“除了用你家里人威胁你,大太太还给了你什么好处吧?”颜心又问。


小姨太太一时愕然。


她什么都知道!


“是给了你钱吗?”颜心又问。


到了这份上,小姨太太觉得自己是鱼饵,不是被大太太灭掉,就是被四少奶奶吞掉。


她得活下去。


四少奶奶什么都知道了,大太太却不知道计划露馅儿。


故而,四少奶奶这边更可靠些。


“……大太太承诺,会给我两根大黄鱼。”小姨太太说。


颜心笑了笑:“为了两根大黄鱼,你甘愿流掉自己的孩子?”


“大太太跟我说,老爷年纪大了,这小孩未必会健康。将来老爷有个万一,我拖着未成年的孩子,母子俩都会活活折腾死。


况且我这次能怀,下次也有希望。不如拿些钱财在手里,置办个小宅院,有个退路。”小姨太太急切说。


颜心表情怔忪了片刻。


她从不知道,母亲还有另一个选择,就是放手。


她始终以为,自己对孩子是有责任的,必须抚养他、教育他,为他的前途着想。


原来除了做母亲,还可以做自己。


她看了眼小姨太太:“大太太的话,你全部听了进去吗?”


小姨太太:“我也不会那么傻,可她说的……”


“你如果死了,对我打击更大。除掉你,少个庶子抚养,省下两根大黄鱼,不是更好?


为什么让你频繁去点心铺,因为可以诬陷你和张逢春私通,给大老爷盖个绿帽子,从而让大老爷也一起记恨我。”颜心道。


小姨太太稳稳坐着,消化这些话。


她嘴上道:“不至于的。”


身体却开始慢慢打颤,抖如筛糠。


颜心没安抚她,只是道:“看样子,你知道我说得对。”


小姨太太再次痛哭:“怎么办?我不想死,我也不想我家里人出事。


孩子生不生我无所谓的,我从来没想过能有资格生孩子,但我不想我母亲遇难。


四少奶奶,你救救我,求求你了。我保证,我不会多说一个字,我甚至可以不要孩子。


你用我的孩子,去对付大太太,只要让我活着,让我家里人平安。”


颜心微微闭眼。


她压下所有的情绪,才对小姨太太说:“你母亲有你,真是幸运。你很顾念她。”


“因为她是我娘啊。”小姨太太道。


颜心倏然落泪。


小姨太太不解看着她,对她的情绪不明所以。


“你的孩子,你自己想着处置吧,我不会用她去对付大太太。至于这次,大太太能否被彻底打倒,看你我运气。


若不行,她死灰复燃,往后你的日子不会好过。你再做打算吧。”颜心说。


她和小姨太太商量了半夜。


颜心教她如何反击。


与此同时,颜心也派人去布防,防止小姨太太再次反水。




“要是养得起车夫,我会娶你吗?我早就娶表妹了。”

颜诗蓝的丈夫姜闻霆,开玩笑说了这么一句话。

这句话,颜诗蓝记了一辈子。

她是丈夫无奈之下的选择。

她永远不配得到最好的。

颜诗蓝为了和他过好日子,他让她卖掉自己最重要的陪嫁——祖父专门留给她的一间药铺,她也咬牙卖了。

黄包车盛行时,各个房头都有了自己的车和车夫。

她也想雇一个人,这样出入方便。

姜闻霆就说了这句话:“要是养得起车夫,我会娶你吗?我早就娶表妹了。”

言外之意:不是我没本事又没钱,而是你不配。

颜诗蓝当时怔了怔。

没过多久,表妹出国留学了。

颜诗蓝有一笔款子,大嫂建议她买股票,她不敢,让姜闻霆拿到汇丰银行去存起来。

三年后,颜诗蓝的儿子生病,她想要取出,才知道姜闻霆早把这笔钱寄给了在国外留学的表妹。

他说:“她一个人在国外很辛苦,我只是想让她过得好点。”

儿子在医院,生死未卜,颜诗蓝没心思和他闹,又当掉了自己的一套翡翠首饰,凑齐了西医院的昂贵医药费。

半个月后,儿子顺利出院,姜闻霆还说:“妇人家,大惊小怪的。小孩熬几贴药吃吃就好,亏你出身医药世家。”

怪她浪费了那么多钱。

颜诗蓝起了离婚的念头。

民国初年,离婚是个时髦事。但即使离婚了,她也带不走儿子。

儿子姓姜,姜家无论如何不会给她;而姜家轻视四房,无人可托付。

让她和儿子母子分离,她做不到。

她咬牙忍着,用自己的嫁妆盘了一个新的药铺,打算从头做起。

所有人都嘲笑她。

姜闻霆更是和她急眼,说她糟蹋钱。

颜诗蓝铁了心要把药铺做起来。

她医术好,制药更是一绝,她是医药世家的六小姐。

哪怕到了民国初年,很多人反中医,都要夸一句“颜家的药好使”。

那几年,颜诗蓝真是累疯了。

她太累,又流产了两次,才三十出头就生了皱纹。

她把新的药铺做出了名堂,有了点名气,也赚到了钱,甚至结交了一个权贵夫人。

姜家终于高看了她一眼。

因为她忙、她流产,姜闻霆借口考虑子嗣,娶了两个姨太太,生了好几个孩子,继续花颜诗蓝的钱。

这个时候,表妹回国了。

留洋回来的千金,美艳端方,很快嫁给了大总统做续弦,贵不可言。

表妹居然能做总统夫人。

她把颜诗蓝比得又老又土。

姜闻霆看着表妹,目光痴迷:“她很有学识。只有她这样的人,才有资格嫁入总统府。”

颜诗蓝:“没有我的那笔钱,她也念不成书,沾不上这学识。”

姜闻霆恼羞成怒,甩袖而去。

表妹大概很不喜欢颜诗蓝,到颜诗蓝的药铺看了一圈,就说:“中医中药应该被废除的,这铺子还是关了吧。”

她给姜闻霆找了个新的差事,在总统府担任幕僚,薪水很不错。

姜家以她为荣。

姜闻霆更是感激涕零。

他直言不讳对颜诗蓝说:“你只比表妹大一岁,她看上去还是妙龄女郎,你已经像个老太婆了。”

颜诗蓝:“我像老太婆,是为了谁操劳的?”

“都是你自己要累,没人求你。”姜闻霆很不高兴。

颜诗蓝没有继续吵。

的确没人求她,但谁给她钱?

姜闻霆只是姜家庶子。

别说姜家已经落魄得厉害,哪怕姜家依旧发达,账房上也不会给姜闻霆太多。

颜诗蓝更是别想从姜闻霆手里拿一分。

她不赚钱,陪嫁吃光了,等着饿死,还是去乞讨?

后来,表妹又说:“你们是我娘家,现在我办的报社,领头反中医,我不能自打脸。四嫂的药铺关了。”

姜家和姜闻霆用儿子勒令颜诗蓝,必须关掉药铺。

颜诗蓝死也不从,就闹腾了起来。

那年,她儿子已经十五岁了。

儿子站在她面前,像个大人一样复述他奶奶的话:“姆妈,阿爸有了好前途,将来你会享福的。把药铺关了,别拖累我们。”

没有这间药铺,姜闻霆连病都不肯给儿子治。

反过来,儿子却还是跟姜家的人一条心。

颜诗蓝的药铺,是表妹贵妇裙子上的污点,她就必须被除掉。

她这间药铺、她结交的人脉,帮了姜家多少次,又给了婆家多少钱,已经没人记得。

姜闻霆这个庶子,能和兄弟们平起平坐,甚至也能坐上小轿车,都是她的功劳。

可没人看见。

她的付出,都是应该的。

她永远都是备选的。

颜诗蓝气得病倒了。

她这一生,从被迫嫁给姜闻霆开始,就错了。

“我死也不会卖掉药铺,你们全部死了这条心。”颜诗蓝大声咆哮。

她的性格内秀安静,坚毅忍耐,头一回如此气急败坏。

她儿子却说:“姆妈,你哪怕不考虑阿爸的前途,也想想我。是总统府干事的儿子体面,还是小药铺老板的儿子体面?”

十五岁的儿子,已经如此现实了。

他习惯了母亲的付出,丝毫不考虑母亲的前途和未来。

他母亲才三十五岁,在他眼里就该坐在家里等死,毫无价值了。

他和他父亲的前途,才有意义。

“我真后悔,我不该生你。”颜诗蓝低声道。

儿子却说:“姨母、表姑都嫁得很好,偏偏你嫁给一个庶子,阿爸毫无用处。姆妈,我也后悔在你肚子里出生。”

字字诛心。

才十五岁的孩子,说得出如此刻薄的话。

颜诗蓝一口气没上来,昏死了过去。

她恨姜闻霆,恨姜家所有人,也恨表妹章清雅。

但她早有心理准备。

唯独没想到,给她致命一击的,是她视若珍宝的儿子。

这些年,她慎重对待他的教育,自认为毫无失职。

可能,儿子天性就有姜闻霆的自私、恶毒,以及贪慕虚荣吧。

颜诗蓝倒下,心如刀绞。

她再次睁开眼时,却瞧见了更年轻的姜闻霆。

姜闻霆一直很好看,哪怕到了中年,也是首屈一指的美男子,何况青春年少的他。

他有双漂亮的丹凤眼,高鼻薄唇,肤色白而净。那眸子,似点漆般,能把少女的心看得融化。

“没事吧?”他眼中的关切,虚浮而浅薄,“怎么好好就晕倒了?”

颜诗蓝定定看着他。

她四十的丈夫,为什么看上去才十八九岁?



颜诗蓝重生了。

重生在她新婚的第五天。

若重生在未嫁时,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再接受这门婚姻。

可既然事实如此,便去改变这辈子的命运。

旁人不说,姜闻霆,他应该跪在颜诗蓝面前,为他一生薄情付出代价。

“……四少奶奶,四少今晚还住在外书房。他风寒未愈,怕过了病气给您。”女佣如此说。

眼底有轻蔑。

颜诗蓝嫁过来,她丈夫姜闻霆没有第一时间和她圆房。

前世,他们拖了一个月,直到太太,也就是颜诗蓝的婆婆,察觉到了不对劲,说了姜闻霆。

姜闻霆从未爱过颜诗蓝,不情不愿和她行了夫妻大礼。

往后的日子,他宁可睡书房,也不愿意回到主卧。

他们俩十几年夫妻,很少行夫妻之事。

他心里爱的,是表妹章清雅;后来找的两个小妾,也有几分神似表妹。

“知道了。”颜诗蓝淡淡说。

她合上了书。

第二天,颜诗蓝回了娘家。

见她一个人回来,祖母诧异:“受了委屈?”

“没有,回来看看您。”颜诗蓝依偎在她身边,“很想您。”

祖母轻轻抚摸她头发:“珠珠儿,出嫁了还撒娇。”

又说,“姜家对你不好,你就跟我说,我去同他们理论。拼了这把老骨头,我也会替你做主。”

颜诗蓝笑了笑:“我很好,祖母,只是回来看看。”

她出生时生母难产,祖父母把她接到身边抚养,如珠如宝待她。

她小名叫明珠,是祖父母的掌中宝。

祖父三年前去世了。

颜家乃宜城医药世家,一共五间药铺。祖父特意留下遗言,将万安街那间药铺留给颜诗蓝做陪嫁。

只可惜,药铺才出了点事,姜闻霆怕承担责任,逼迫她卖掉。而她那时候年轻怕事,真卖了。

她后悔终生。

她辜负了祖父的一番苦心。

前世,祖母在今年年底去世了,颜诗蓝只想多陪陪她。

“祖母,以前我用的程嫂和小丫头半夏,她们去哪里了?”颜诗蓝问。

祖母:“还在家里做事。”

“我要带走。”颜诗蓝说,“我回去安排一番,程嫂和半夏仍归我雇佣。”

祖母又慈爱摸了摸她的头:“是该有几个可靠之人帮衬你。”

颜诗蓝靠在她怀里:“祖母,您好好活着。也许一年半载,我回来陪您。”

祖母没反驳,只是笑:“孩子话。还是受气了,你不想说,祖母就不问了。”

颜诗蓝眼中涌出热泪。

娘家这几天很忙碌,大门在刷朱漆;院墙重刷白粉,庭院花草也在修整。

比过年还忙碌。

颜诗蓝抹了眼泪,问祖母:“这是忙什么?”

祖母:“你忘记了?你七妹要订婚了。”

颜诗蓝这才想起这档子事。

她有个妹妹,同父异母,名字叫颜菀菀。

前世,颜菀菀嫁给了督军府的大少帅景天尧。

也不知怎么回事,颜菀菀去了趟广城,回来后晒得黝黑。

众人取笑她嫁不出去时,督军府的大少帅景天尧却上门提亲。

从提亲到出嫁,所有程序都按照最高规格。

而后,景天尧一步步高升,颜菀菀也贵不可言。

颜菀菀和颜诗蓝一直不和睦。

前世,颜诗蓝两次流产,除了她太累身体不好,也都跟颜菀菀有关。

颜菀菀位高权重,没少给颜诗蓝找麻烦,她恨不能把颜诗蓝踩到深渊里。

——这可以理解。

因为,颜菀菀偷走颜诗蓝的几个案例,号称是她治好的,从而得了个“少神医”的名头。

她名不副实,婚后害怕露馅,各种借口,再也不问诊了。

她也试图阻止颜诗蓝看病。

前世,颜诗蓝的陪嫁药铺出事,就是颜菀菀搞鬼的。

她心虚,想要颜诗蓝死,免得颜诗蓝戳破她;又想让颜诗蓝活着,看她风光得意。

祖父母在世的时候,颜诗蓝处处胜过颜菀菀一头,她简直恨死颜诗蓝。

颜菀菀在宜城贵妇圈子中地位不低,人人巴结。

但颜诗蓝后来听说,她过得并不好。

她婆婆不喜欢她,她丈夫景天尧也不怎么着家,还在外面有好些女人,风流债不断。

颜菀菀一生都没有子嗣,又不敢和权势滔天的丈夫闹。

所以,她不停找颜诗蓝的茬儿。

直到颜诗蓝后来结识了一位权贵夫人。那夫人替颜诗蓝撑腰,颜菀菀才消停。

今生,颜菀菀又要和景天尧订婚了。

两年后,颜菀菀就要成为督军府的少夫人。

颜诗蓝微微攥着手指。

“能不能毁了她的婚姻?”

这样,颜诗蓝就能给自己那两个未出生的孩子报仇,也能少八成的麻烦。

她可以预见,这辈子颜菀菀还是会不停害她,让她永远无法过宁静日子。

“可怎么毁掉呢?我没见过景天尧。”

说来也奇怪,颜菀菀前世不停显摆她的珠宝、华服、仆从,让颜诗蓝看到她的一切富贵。

却独独没让颜诗蓝见过景天尧。

不是没遇到,而是好几次,颜菀菀故意阻止颜诗蓝见到妹婿。

“……这有点不合理,颜菀菀最应该炫耀的,不是她丈夫吗?”

是景天尧很丑?

因为不认识景天尧,更不了解他和颜菀菀的婚姻,想破坏也无从下手。

颜诗蓝在心中叹了口气。

重生这条路,步步艰险。

她低垂羽睫,把自己的恶毒藏在眼底,没露出半分。

家里事忙,颜诗蓝在祖母跟前坐了坐,离开了颜公馆,没去和父亲、继母打招呼。

乘坐黄包车回去,瞧见一家点心铺子,正在卖新出的菱粉糕。

颜诗蓝很爱这道点心,后来这家铺子老板病死,铺子关门歇业,再也没吃过了。

她让车夫停车。

她进了门,感觉气氛不太对。

问了伙计,要菱粉糕时,小伙计在微微发抖。

颜诗蓝不明所以。

拿到了菱粉糕,付了钱,颜诗蓝尚未走出点心铺,就被人抓了起来,投入了大牢。

——她误打误撞,碰到军政府的人抓奸细。

暗号就是菱粉糕。

“我前世没遇到过这事。”

颜诗蓝和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被关在一起。

妇人一直在瑟瑟发抖,而颜诗蓝低垂着头,看着自己的脚背出神。

命运的轨迹,在悄然改变。

坏事,也并非都有坏果,

她被关了大半日,终于有人来了。

年轻军官,穿着铁灰色军装,军靴沾满了泥土,表情森冷。

一双腿,比旁人更笔直修长,近乎锋利。

他的副官,先打开对面男囚的牢房门。

“少帅,我是冤枉的,不是奸细。”

男犯求饶。

砰的一声枪响,余音在牢房中经久不散。

颜诗蓝缓慢抬起低垂的头,瞳仁微微扩大了几分。

她的手指,掐在肉里不知疼。

“谁先开口?”军官声音冷而低,“我今天头疼得很,听不得聒噪,也不想听任何废话。谁先开口,谁活命。”

男囚一共四名,死了一个,剩下三个瑟瑟发抖。

谁也不敢说话。

军官指了一人:“你说吧。”

“少帅,我、我是对街开金器铺子的,您可以打听打听我,街坊邻居都知道我,我不是奸细,我不是……”

话音未落,又是砰的一声枪响。

颜诗蓝身边的妇人,吓得缩到角落,浑身颤抖。

颜诗蓝也身不由己往后挪。

重生是个笑话吗?

她的死,要提前整整十八年吗?

她一生的委屈、痛苦,并不会因为重生而得到纾解吗?

“看样子,你们都不想说。没关系,你们冷静冷静几天。”军官从男囚牢房出来。

他让副官打开了女囚房的门。

四十岁妇人恨不能变成老鼠,从地洞里逃走,死死咬住牙关不敢哭出声。

颜诗蓝无处可藏。

军官居高临下看着坐在地上的她,微微俯身,捏住了她下颌,强迫她抬起脸。

“你先说,你的同党在哪里聚集?”军官逼视颜诗蓝,冷淡问她。

回答“我不是奸细”,就是死。

这军官不在乎滥杀,他需要用极端手段震慑。

抓到的六人,必定有一两人是奸细。

他要让奸细明白,进了这里,除了坦白和死,再无出路。

而无辜的人,是陪葬,是杀鸡儆猴的鸡。

颜诗蓝偏这样无辜。

她的心,缩成一团,眸色却镇定:“大人,您头疼两月有余,我能治。若我能缓解您片刻头疼,能否容我缓慢道来?”

军官神色一紧。

颜诗蓝小心翼翼举起右手。

她的手,纤长而嫩,似青葱般,指甲短而莹白,有淡淡珠光。

极其好看的一只手。

柔软无骨的一只手。

军官略微迟疑。

颜诗蓝的手,伸向他脐上,轻轻按了按。

军官许是觉得她无害,许是对自己很有信心,没阻止,任由颜诗蓝的手触及他最柔软的小腹。

颜诗蓝加大了一点力道,沿着正中芯,在他脐上连成一条线到脐下,来回五次。

军官的表情,微微变了变。

难忍的头疼,倏然减轻。一直似针扎头皮的感觉,一瞬间没了。

他冷淡表情中,露出愕然。

“我是颜氏百草堂的六小姐,大人,我能解您疼痛。我们颜家,从来不只是头疼医头、脚疼医脚。

请您给我时间,让我治好您的头疼。也请您法外开恩,让我自证清白。”颜诗蓝望向他。

军官的眸色渐深。

他定定看着她。

颜诗蓝还以为,他要么拒绝,要么答应,不成想他将她猛然拉了起来,揽在怀里。

他吻住了她的唇。

男人的呼吸,清冽灼热,铺天盖地将颜诗蓝笼罩。



颜诗蓝从牢房放了出来。

她没有被送回家,而是被送到一处别馆。

别馆是两层洋楼,装点了时下时髦的五彩玻璃窗。

推开窗棂,阳台上乳白色栏杆,沾染了一层晨雾的水润。

颜诗蓝瞧见了别馆的前院。

一条雨花石铺陈的小径,两边花坛光秃秃的,在仲春时节长满野草,无人打理,开一朵朵不知名的小花。

既荒芜,又生机勃勃。

院墙足有两米,高大森严;缠枝大铁门,门口站两名扛枪守卫的副官;院外,则是一条宽敞道路,路旁种着梧桐树。

仲春的梧桐,枝繁叶茂,浓翠树荫匝地,有一个个淡金色光圈。

颜诗蓝扶住栏杆,心一个劲往下沉。

“这里,是另一个牢笼吗?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她那么多事没做。

她还没亲眼看到姜闻霆的下场。

嫁到姜家十几年,她受过那么多的委屈,她要一一找回。

表妹章清雅,再也别想用她的钱留学。

而她,也不想生小孩了。

她爱她儿子,始终爱他,但这辈子她不想再遇到他了。

让他投胎去更好的人家吧。他们的母子情分,断在前世就好。

至于她同父异母的妹妹颜菀菀,也许应该提前阻止她嫁入督军府。

颜诗蓝全是一半的苦,都是颜菀菀赐予的。

颜诗蓝不能死在这里。

走廊尽头,传来橐陀脚步声,稳而重,由远及近。

颜诗蓝后腰贴着栏杆,除非跳楼,再无退路。

房门被推开。

年轻军官走进来。

他脱了铁灰色军装上衣,只穿着一件白色衬衫,一边衣摆塞在军裤腰带里,一边落在外面,十分不羁。

他生得高大,肩膀端平又宽,胸膛开阔,曲线到腰腹处又骤然收紧,完美倒立。

常年在军武长大,他身姿比普通人更挺拔,似松柏。

颜诗蓝强迫自己抬头,去看向他眼睛。

他肤色深,一双眸漆黑,深邃不可测。

约莫二十四五岁,年轻又俊朗不凡。

颜诗蓝觉得,她丈夫姜闻霆算是拔筹的美男子,可这人竟是比姜闻霆更英俊几分。

硬朗的俊,像烈酒。

他走近,颜诗蓝后退,后腰抵到了栏杆,无处可逃。

“过来。”年轻军官在房间的小沙发落座,微微扬了下颌,冲颜诗蓝道。

颜诗蓝轻轻咬唇。

她还记得牢中“奸细”的下场。

若不能自证清白,她也会死。

她走进了房间。

屋子里光线暗,仲春时节阴凉,她袖底生出一阵寒意。

男人打量她:“颜家六小姐……”

“是。”她抬眸,似乎怕有误会,又解释,“我前几日嫁了人,已经是船舶姜家的四少奶奶。”

男人眸色冷,沉沉落在她身上。

“我医术很好,是我祖父亲自教的。您如果是宜城人,就知道我祖父乃神医颜温良。”颜诗蓝又道。

男人终于开口:“颜家医术好的,是七小姐颜菀菀吧。她是少神医。”

颜诗蓝眸色一暗。

曾几何时,她忍气吞声,只想换个立足之地。

七妹和继母抢夺她功劳,她也忍了。

她总以为,宽和仁慈,才是大医秉性。

她从医,牢记《大医精诚》,发仁慈之心,救世间含灵之苦。

可她错了。

她除了是大夫,也是颜家六小姐、是姜家四少奶奶。

这些世俗的身份,让她半分不能退。稍有仁慈,旁人就蹬鼻子上脸。她苦了半生。

临死时,她才想通这道理。

“……她不是,她连《金匮要略》都背不熟。我才是颜家的少神医,我可以证明我的医术。”颜诗蓝再次抬眼,眼神坚毅。

男人仰靠在沙发里,微微挑了挑眉。

一双长腿,在宽大军裤包裹下,隐约可见饱满肌肉。

他大大咧咧岔开双腿。

“你医术的确不错,我的头好了很多。”他道。

颜诗蓝稍微松快几分。

“头疼,按小腹,这道理我头一回听说。你仔细讲讲。”他又道。

颜诗蓝:“腹者,生之本,故而百病以此为根。您头疼日久,乃虚性疼痛,是阴阳不调和。揉按腹脐,治标不治本,应该服用小建中汤。”

男人听了,淡淡笑了笑:“阴阳不调和……有趣,你要调和我的阴阳?”

颜诗蓝做过妇人。

哪怕她丈夫很少碰她,她也懂世俗荤话。

她想起牢房中的吻。

她微微咬唇,来克制内心的愤怒与害怕:“辛与甘合而生阳、酸得甘助而生阴,阴阳相生,中气自立,才能调和气血而止头疼。”

男人听着,神色莫测。

沉吟半晌,他道:“你可以不用诊脉就胡说八道?”

颜诗蓝:“您的病,我见过好几例。当然也需要诊脉,来确定我的诊断。”

男人微微抬了抬手:“来吧。”

颜诗蓝道是,要走近他,他却又收回手。

她不解看向他。

男人将手放在腹部,“靠近些,小神医。”

语带轻佻。

颜诗蓝再靠近,就要走到他两腿间了。

她迟疑时,他伸手拉住了她胳膊,把她往怀里一带,双腿合拢,将她箍住。

颜诗蓝愕然。

转瞬间,她坐到了他怀里。

男人不由分说,再次吻住了她的唇。

他长驱直入,撬开她牙关,吮吸她的柔软,贪婪汲取她的气息。

颜诗蓝拼了命推搡。

“不可无理!”她狼狈将他的脸推开,“我、我有丈夫!”

男人低笑:“有丈夫,还这么生涩?怎么,他不行?”

颜诗蓝气得脸色发紫。

若不是性命之忧,这等无耻浪荡之徒,应该挨一耳光。

“你的味道,能止痛。”他道,“乌药香。”

颜诗蓝突然明白了。

乌药的确可以止痛。而她新婚时心绪不宁,有些上火,牙疼,就用了自己调制的药粉刷牙。

那药粉中,她添了乌药。

在牢中,她与他说话,他嗅到了她口中淡淡乌药香。

“……我给你调制止痛药,你松开我。”颜诗蓝挣扎。

“你就可以止痛。”他说。

这话,荒诞无稽,颜诗蓝的心一直往下沉。

“松开!”她微微提高了声音,“我已有丈夫,你若如此轻浮,我便于你同归于尽。”

男人黑眸中,闪过一点情绪。

很淡,若有若无。

他松了手。

颜诗蓝挣脱出来,整了整衣衫。嘴唇有点麻,是被他吻的,令她心中不安。

“跟了我,对你、对你丈夫和夫家,只有好处。”他依旧仰靠在沙发里,长腿交叠。

抽出雪茄,裁开,他寻找火柴。

火柴在旁边茶几上,他看了眼颜诗蓝,“替我点火。”

颜诗蓝没动:“放我回去,我替您开药。我也绝不是奸细,您可以细细查我祖宗三代。”

至于其他的话,她不接,装作没听到。

男人口中衔着雪茄,略微抬了抬眼皮:“不认识我?”

颜诗蓝摇头。

“我是景天尧。”男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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