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林海徐广涛的女频言情小说《官术林海徐广涛全文+番茄》,由网络作家“卷帘西风666”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没当官的时候,总幻想着有一天当上了领导,一呼百应,号令天下,可真当上官才发现,别说一呼百应,就面前这十个脑袋,摆弄起来也不是件很容易的事儿。“别说误餐和交通补助了,连劳保用品都发不下来,护林员巡视一次,要走十多公里的山路,一年下来,光是鞋就得穿坏五六双,总不能让我们光着脚丫子满山跑吧?”“是啊,防治病虫害要喷洒药剂,药没有,设备没有,钱也没有,拿嘴喷呀?现在邻县的林区,都是雇民用直升机喷药,我们这可好,连老母鸡都没见到呀。”“每个月就两千多钱的工资,你还要求我们每天按时上下班,家里一大摊子活,老娘们也干不过来呀!晚上回家,还不得天天打架啊,日子长了,谁能受得了?”面对着一连串的问题,林海并没显得很慌张。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在县委...
《官术林海徐广涛全文+番茄》精彩片段
没当官的时候,总幻想着有一天当上了领导,一呼百应,号令天下,可真当上官才发现,别说一呼百应,就面前这十个脑袋,摆弄起来也不是件很容易的事儿。
“别说误餐和交通补助了,连劳保用品都发不下来,护林员巡视一次,要走十多公里的山路,一年下来,光是鞋就得穿坏五六双,总不能让我们光着脚丫子满山跑吧?”
“是啊,防治病虫害要喷洒药剂,药没有,设备没有,钱也没有,拿嘴喷呀?现在邻县的林区,都是雇民用直升机喷药,我们这可好,连老母鸡都没见到呀。”
“每个月就两千多钱的工资,你还要求我们每天按时上下班,家里一大摊子活,老娘们也干不过来呀!晚上回家,还不得天天打架啊,日子长了,谁能受得了?”
面对着一连串的问题,林海并没显得很慌张。
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在县委工作了十年,也算见过些世面,对处理问题的方式和方法,多少有点心得。
当官,是这个世界上最简单,也是最复杂的工作。
说简单,是因为不需要有太高的学历和智商,只要有足够的情商就可以了,甚至情商都可以免了,只要有个好爹,并且没弱智到不识数的程度,基本都能凑合着比量。
而说其复杂,则是因为世界上最深不可测的就是人心,而当官不仅要与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还得把这些人摆弄得明明白白,当然是件非常复杂的事情了。
林海心里很清楚,让面前这十个人乖乖听话,最简单粗暴的方法是物质刺激,可惜,林场账面上只剩下200块钱了,这个办法暂时行不通。
没有钱,就只能靠嘴了。所幸的是,林海的口才向来不错。
他要让这些人看到希望,这个希望不是画大饼,而是让他们切实感受到自己的存在和能力,要达到这个目的,就必须拿贺老六开刀。
只要这一刀开出效果,剩下的事就好办多了。
他一言不发,只是双手抱在胸前,面带微笑的环视着众人。大家嚷嚷了一通,发现新来的领导不动声色,也就渐渐安静了下来。
“都说完了呗?”他平静的问。见无人吱声,这才又继续道:“既然你们不说了,那就听我说几句吧,我非常理解大家困难,但所有这些,都不是不上班的理由,或许你们说,这几年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凭啥你来了就要改变呢!”
房间里非常安静,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这个文质彬彬的年轻人,隐约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
“我来之前,在杨怀远书记面前立下了军令状,一个月为限,如果拿不出一套行之有效的整改方案,并让林场的工作发生根本性改变,就自动辞职,所以,对我来说,没有退路可言。”林海缓缓说道。
“林主任,你别拿这种话忽悠咱们,这么多年了,林场主任换得跟走马灯似的,还不都是转一圈就走嘛,你要政绩,可以理解,我们大力配合,保证随叫随到,没必要非得折腾大家吧?”老李接了句。
林海微微一笑:“你说得没错,这几年,林场主任的职位确实没少换人,但我恐怕是个例外,具体的情况也没必要多说了,总之一句话,我是做好打持久战准备的,少则一两年,多则三四年,甚至是十年以上。”
这句话倒是出乎众人的意料,大家互相看着,都有点将信将疑。
林海则继续说道:“关于时间的事,我就不做过多解读了,大家的眼睛是雪亮的,相处的日子久了,自然什么都明白了,下面,我讲第二件事,与在座每个人的利益息息相关。”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全神贯注的往下听去。
“拖欠的工资和各种补助,由我来解决,半个月之内,发放到大家手中,至于劳动保护用品和其他各种开销,一个月之内,力争解决,就算不能解决,也会给同志们一个说法。”林海慢条斯理的说道。
此言一出,所有人顿时都瞪大了眼睛,连始终缩在角落里垂头丧气的贺远也抬起头,目光中充满了期待。
此刻的林海,已经彻底放开了。
他不想画大饼,但当下的局面,不画也不成。
“从中央到地方,到处都说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可我们守着五千多亩的金山银山,却只能给贺老六打工,累得跟三孙子似的,还得被他盘剥和欺负,你们想一想,是不是有点亏啊。”
提到贺老六,坐在角落里的贺远顿时两眼放光,大声问道:“林主任,你不用兜圈子了,直说吧,想怎么干?”
林海点了点头:“我确实有些打算,但并非靠个人的力量就能完成的,需要大家的配合和支持,请注意,这里所说的配合和支持,不是说按时上下班就可以的,要所有人都开动脑筋,出主意,想办法,群策群力。我的话,大家听懂了吗?”
会场仍旧安静,但林海知道,他的这番话已经把大家心里的火点燃了,剩下的就看如何煽乎了。
“能具体说说嘛?”护林员老李试探着问道。
林海思忖片刻:“对不起,暂时还不能,我这个人没什么大能耐,但说出来的话,就一定会兑现,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就说出来,那纯属忽悠人,我不想那么做,但有一样是肯定的,那就是咱们得打破贺老六对山货收购业务的垄断,换句话说,就算要垄断,也得由咱们垄断才行,垄断可以通过多种方式来实现,国营林场就是我们的金字招牌,只要价格公道,难道还愁竞争不过一伙地痞流氓吗?”
“林主任说得对,咱们就是心不齐,只要拧成一股绳,还至于被贺老六欺负?就像今天二肥挨打这件事,当时如果大家都动手的话,能把这帮王八蛋屎打出来。”贺远大声说道。
话音刚落,就有人嘲笑道:“老贺,你也就在这敢吹牛逼,有种儿当着贺老六的面说去,论起来,也就二肥算是个站着撒尿的爷们,剩下的有一头算一头,包括你我在内,都只配蹲着尿。”
贺远虽然被抢白了句,倒也不恼,只是苦笑着道:“我之前确实怂,但从现在开始,我决定跟着林主任,挺直腰杆了,妈的,贺老六欺人太甚了!”
林海微笑着说道:“对了,老贺,你和二肥认识吗?”
“我们是最好的朋友。”贺远说道。
“那就好,需要他的时候,我就给你打电话。”林海说道。
贺远连连点头。
有人带头相应,其余众人略微犹豫了片刻,也都纷纷附和。林海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接下来的时间就比较轻松了,话题基本围绕着提高工资待遇的方面,他没敢轻易做什么承诺,只是认真倾听,闹闹哄哄的说了一个多小时,这才告一段落。
整个会议期间,王心莲一言未发,只是默默的看着林海,可当与他的目光相遇时,却又连忙避开,显得有些慌乱。散会之后,林海找了机会,低声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没有。”王心莲低着头说道。
“那就好,要是有什么困难,就直接跟我说。”林海笑着说道。
王心莲略微迟疑了片刻,小心翼翼的问道:“你真的能在林场干很久吗?”
林海想了想:“干多久,我个人说了不算,但我确实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王心莲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嘴角处的两个小酒窝愈发迷人。她低声说道:“其实,你刚刚说金山银山的话,张大鼻子跟我爹也聊过,有一次他俩喝酒,张大鼻子说我爹是个蠢货,要是让他来当这个头儿,肯定能把林场搞得热火朝天的。”
林海不由得一愣:“是嘛,那这位大鼻子先生有什么见解呀?”
王心莲却叹了口气:“我当时在做饭,也没往心里去,就听我爹说他是纸上谈兵,狗屁不懂。”
林海略微沉吟了下,说道:“等你脚好一点,带我去拜访下这位张先生,我跟他聊一聊。”
“我这就去关帝庙,跟他说一声。”王心莲说完,转身便走,却忘记了自己的脚还没恢复,身子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幸亏林海手疾眼快扶了一把。
她也不吱声,只是飞快的瞥了眼林海,脸颊上飘过一抹红晕,像天边的朝霞般迷人。
林海却连连摇头:“那怎么可以,我不能占你便宜啊,还剩下好多呢,卖个十多万块钱没问题的。”
话音刚落,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林海瞥了眼,原来是二肥等人骑着摩托车赶到了,几个年轻人跳下车,大步闯了进来。
贺老六回头看了眼,不屑的道:“二肥子,我看出来了,你小子就是他妈的欠揍,下次就不是鼻青脸肿了,不卸下来点零件,你不带才长记性的。”
二肥也不含糊,把大脑袋一晃,瓮声瓮气的道:“好啊,我这二百多斤就都交给你了,看哪个零件好,随便卸。”
贺老六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转身对林海继续道:“谁家过年还不吃顿饺子啊,当了三十多年土鳖,也该占点便宜了,不过你记住了,我贺老六的便宜不是那么好占的,占完了是需要还的,而且是连本带利一起还。”
“好的,我记住了。”林海平静的回道。
贺老六将一口浓痰狠狠的吐在了地上,说了句再见,转身往门外走去,那满脸横肉的汉子却站着未动,直勾勾的盯着林海,林海则面带微笑的注视着他。
贺老六走到门口,停下脚步,回头说道:“老虎,别看了,记住模样就可以了,走吧,别耽误林主任干大莲子,两人都是急活儿,干柴烈火,憋得嗷嗷的。”
贺老六等人走后,医生这才战战兢兢的回到了诊疗室,检查了下林海的伤口,就准备进行缝合。
王心莲仍旧心有余悸,不时紧张的朝外张望,生怕贺老六等人杀个回马枪,二肥等人倒是很兴奋,这么多年始终被贺老六踩在脚下,今天总算是挺直了腰杆硬气了一把,难免信心爆棚。
“你们怎么追到这儿来了?”林海问道。
二肥得意的道:“莲姐走的时候,说要带你去镇上的卫生院处理伤口,我们也没咋当回事,可后来越琢磨越不对劲,万一碰上贺老六咋办啊,他现在是狗急跳墙,什么缺德事都能做得出来,所以大家商量了下,就都跟过来了。”
林海听得心里热乎乎的。
二肥又道:“不过话说回来,你最近还真得加点小心,刚刚跟你对眼的那家伙叫田老虎,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论打架,十个贺老六也不是他对手,所以啊,从今天开始,我天天跟着你了,有备无患,省得吃亏。”
这年头,像二肥这样实心眼、够意思的年轻人越来越少了,与贺老六的较量刚刚开始,以后免不了还会有冲突,身边也确实需要个这样的帮手。
这样想着,他在二肥那厚实的胸膛上擂了一拳。笑着道:“好吧,那我就别当护林员了,给我当专职保镖吧,不过,暂时还是没有工资啊。”
一听这话,二肥更来劲了,摇头晃脑的道:“我不要工资,就要出这口恶气,奶奶个腿的,都说这个田老虎不好惹,我就不信这个邪,论单打独斗,老子谁都不怕。”
“关键是他们从来不单打独斗啊,都是仗着人多,一拥而上。”另外一个年轻人嘟囔了句。
二肥挠了挠脑袋:“那我就把火铳带在身上,打不过就给他们来一炮。”
听到这里,林海不禁皱起眉头:“胡闹,你一炮打下去,咱俩就都进局子了,算了,保镖不用了,你还是当护林员吧。”
众人听罢,都哈哈大笑起来。
林海则正色道:“好了。谢谢兄弟们了!等忙过这段时间,我请客,咱们一醉方休!”
没到八点,送蕨菜的农用车便排起了长龙,足有十五六辆之多,而且还不时有新来的车辆加入,队伍都快排到林场大门。满脸疲惫的村民下了车互相打着招呼,然后聚在一起,低声交谈着。
林海没什么事,便走过去想听听大家在聊什么,顺便多了解些贺老六情况,可村民却很警觉,看见陌生面孔靠近,便都不吱声了。
“这么早就到了,几点从家出来的呀?”林海没话找话的问了句。
没人回答,所有人都冷冷的看着他,目光之中的怀疑和戒备非常明显。
他正琢磨着解释几句,以便打消顾虑、拉近距离,却听有人问道:“你是县里派下来的林主任吧?”
林海循声望去,却见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中等身材,微微有些秃顶,骑着个摩托车,看衣着打扮就是附近人,于是便笑着反问道:“你怎么知道?”
“我叫贺远,是林场的职工,昨天老高打电话通知的,今天上午来林场开会,听领导训话。”秃顶男人说道。
“那干嘛在这儿呆着呀,到办公室坐呗。”林海连忙说道。
贺远苦笑:“不急,我找老六有点事,谈完了马上就过去。”
“贺老六今天能过来嘛?”林海问。
男人点了点头。旁边一个老头突然插了句:“老六是个六亲不认的主,我要是你,要么死扛到底,要么就打牙往肚子里咽,才不哀求他呢。”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贺远则一声不吭,只是愁眉苦脸的不住叹气。
“咋了,有啥事嘛?”林海试探着问。
还没等贺远开口,大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大家回头望去,只见三台没挂牌照皮卡车径直开了进来,为首的是一台福特猛禽,这款车本就高大威猛,车顶上又加装四个大功率的LED大灯,远远望去,造型更加霸道,一看就知道,车主是个不好惹的人。
三台车在空地上停了,车门打开,七八个壮汉跳下车,簇拥着一个光头男子朝这边走了过来。
光头男四十多岁的年纪,中等身材,粗壮健硕,上身穿着件黑色的紧身T恤,下面是条印花的大短裤,趿拉着双拖鞋。最显眼的是脖子上的金链子,大拇指粗细,感觉拴狗都绰绰有余。
这扮相,一看就是社会的大哥派头,看来,肯定是贺老六无疑了,林海心中暗想。再瞧那些手下,大都满脸横肉,胳膊上纹着各种海鲜图案,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
众村民纷纷过去打招呼,贺老板长贺老板短的问候声不绝于耳,贺老六也微微点头,走到一台农用车前,掀开苫布看了眼,随后皱着眉头问道:“这谁的?”
“我的,怎么了?”一个二十多岁,身材壮硕的年轻人说道。
贺老六白了年轻人一眼,撇着嘴道:“二肥子,你他妈的是不是缺心眼啊,这都什么玩意就给我送过来了?当老子是收破烂的呀?”
年轻人有点急了:“贺老板,我这蕨菜都是新采摘的,怎么能说是破烂呢?”
“我说是破烂,就是破烂,要么你拉回去,要么3块钱一斤。”贺老六冷笑着道。
“3块钱一斤!我宁肯喂猪也不卖给你。”年轻人恨恨的道。
贺老六哼了声,跟旁边的几个手下低声耳语了几句,然后转身往办公楼的方向走去。贺远见状,连忙颠颠儿的跟在后面,点头哈腰的说着什么,可贺老六却压根不理。
林海看在眼里,略微思忖片刻,也跟了过去。
刚迈进楼门,贺老六那沙哑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别磨叽了,我已经很客气了,要不是看在咱俩都姓贺的份上,那天晚上腿就给你卸了,还舔个逼脸要那台破车!”
“我错了还不行吗?老六,那车是去年新买的......”
“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没看见什么车,谁抢的你,找谁要去,我啥都不知道。”贺老六没好气的说道:“赶紧滚犊子,没工夫跟你废话。”说完,推门进了办公室,然后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林海快步上楼,见那男人哭丧着脸蹲在地上,于是走过去,正想安慰两句,却感觉办公室里传出来的声音不对劲,依稀是女人的哀求和呼救,心里一惊,连忙推开了房门。
房间里景象把林海吓了一跳。
贺老六把王心莲怼在墙角,正在往下扒裤子,王心莲拼命的挣扎着,但却无济于事,裤子已经被扯下来一半了。
听到有人进来,贺老六以为还是贺远又来哀求,扭头便骂道:“妈了个腿的,你想找......”话刚说了一半,见进来的是林海,略微愣了下,松开了王心莲,讪笑着道:“是林主任吧?”
王心莲趁机挣脱,迅速的整理了下衣裤,一瘸一拐的往外跑去,贺老六依旧很嚣张,笑嘻嘻在身后喊道:“大莲,你腿咋了,让谁给干瘸了呀!”王心莲也不回答,只是紧咬嘴唇,低着头,闪身出了办公室。
欺男霸女的事,林海倒是听说过,可亲眼所见,还是第一次,大白天的,在自己的办公室,贺老六就敢公然干这种无耻的事,简直令人发指。他想发作,但最后还是忍住了,冷冷的点了下头。
贺老六并没有任何羞耻和愧疚,大大咧咧的走过来,从包里掏出包中华烟,递给了林海一支。
林海想了想,伸手接了过来。
贺老六往前凑了凑,殷勤的为他点燃,然后笑着道:“见笑了啊,本来是打算找你的,可一看见大莲儿那小寡妇,就他娘的把正事给忘了。”
“找我有什么正事?”林海平静的问。
“认识下呀!”贺老六笑着道:“以后还得指着林主任赏饭呢。”
“不是你要请客嘛,怎么让我赏饭呢?”林海反问了句。
贺老六听罢,一拍脑门,哈哈的笑着道:“瞧这记性,晚上我请客,你稍微等下,我把那帮老农给打发走,咱们再聊。”说完,很放肆的拍了下林海的肩膀,然后迈步往外走去,在走廊里,还没忘大声呵斥贺远几句。
这王八蛋比徐广涛还坏!就是个标准的地痞流氓,而且嚣张到了极点,这样的混蛋,居然还是林场的在编正式职工,每个月拿着财政开资,简直是荒唐至极!林海将一口没抽的中华烟直接扔在地上,然后狠狠踩灭。
他心里惦记着王心莲,于是也连忙出了办公室,下到一楼,先直奔食堂。
食堂的门关着,他推了下,发现里面反锁了,于是轻轻说道:“是我,开门。”
片刻之后,王心莲低着头把门开了。
“你没事吧?”林海问,
王心莲擦了下眼角的泪痕,摇了摇头。
“这个贺老六太欺负人。”林海说道。
王心莲叹了口气:“他这种人,早晚是要遭报应的。”
林海冷笑一声:“别指望报应,那玩意遥遥无期,谁也等不起,这种事,还是得靠自己解决。”
王心莲愣了下,随即压低声音说道:“你可别胡来,贺老六是个打架不要命的主,还有他手底下那帮人,都是这附近的地痞,连我爹都弄不过他们,你就更不是对手了,这里不比县城,天高皇帝远的,出了事,根本没地方讲理去。”
林海不想就这么个话题多聊,于是问道:“咱们林场还有个叫贺远的嘛?”
王心莲点了点头:“是贺老六的本家哥哥,因为收购价太低,就想把蕨菜运到邻县,结果前段时间被发现了,车和蕨菜都被抢走了。”
林海皱了下眉头:“不至于吧,连本家兄弟都这么狠?”
王心莲苦笑:“贺老六说过,别说是兄弟,就是他爹,也休想把一根蕨菜运出去,逮着了照样往死里打。”
这个混账东西,眼睛就只有钱了,林海心中暗道,
正在此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撕打的声音,两人顺着窗户朝外望去,不禁都吃了一惊。
“我至于那么惨嘛!再说,你凭啥认定,林场主任就干不出名堂啊?”林海反驳道。
张大鼻子翻了他一眼:“自古成大事者,皆成在术数,而不在劳身;立在局势,而不在立耕,所谓没有通天手段,哪来的家财万贯?林场主任这屁大的官,最多就是带着众人打扫卫生,还想干出点名堂?这不是痴人说梦嘛。”
这番话顿时引起了林海的兴趣,于是连忙递上一根香烟,笑着说道:“老师就是老师,张嘴就一套一套的,看来,老爷子对为官之道也有研究啊,今天正好没事,那就多讲讲呗,让我也长点见识。”
在林海看来,这句话没有任何毛病,不料张大鼻子却把脸一沉,冷笑着道:“就你这身份和智商,居然也舔着脸问为官之道?我来问你,大学读了四年,你搞清楚,到底什么是道了吗?”
林海没想到张大鼻子会突然发问,略微思考片刻,脱口而出:“就是当官的道理呗,这有什么可解释的?”
张大鼻子叹了口气:“本来以为你只是看起来有点傻,现在看来,你的心眼确实不多啊,十年寒窗苦读,就学会这么看问题?实在是可悲可叹啊。”
对这个评价,林海当然不服气,于是反问道:“那你说说,道是什么?”
张大鼻子不屑的一笑:“道是存在于天地之间的客观规律,自然而来,自然而去,不受任何外界因素的影响,所谓道法自然,说得就是这个意思,古往今来,但凡能悟出道的真谛的为官者,都是封侯拜相、名满天下之人。区区一个林场主任,股级干部,手下带领着十多个山野村夫,谈什么为官之道啊,踏踏实实的做好本职工作算了,别做那些不切实际的梦了。”
说实话,林海多少有点泄气。
张大鼻子的这番虽然不那么入耳,但却是句句扎心。生逢盛世,往往起点决定一切,很多事情,甚至在呱呱坠地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
比如财富和权势,生下来有,就有。生下来没有,这辈子基本绝缘了。
草根逆袭,绝地反击,这样的故事在乱世之中或许还有可能出现,想在当下的生活里上演,实在是难于上青天啊。
想到这里,不禁轻轻叹了口气,有些沮丧的说道:“是啊,我出身寒微,其实早就没什么野心和梦想了,只求平平安安的过日子,论资排辈,到退休的时候混个主任科员就不错了,确实没资格谈为官之道。”
张大鼻子点了点头:“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没蠢到家。不过,看在你为老子烧洗脚水的份上,我倒可以指点几句。”
林海苦笑:“不是没资格谈嘛,还指点个屁。”
“为官之道谈不了,但聊聊为官之术,还是可以的。”张大鼻子摇头晃脑的说道。
林海一愣:“为官之术?”
“对!术,是手段和办法,比道要低几个档次,对你这路货色,还是蛮适用的。”张大鼻子笑着说道:“愣着干嘛,赶紧炒菜去啊,告诉啊,饭菜的质量,决定我讲课的态度,快去快去。”
其实,林海并不在乎听什么,只是觉得这老爷子挺有趣的,反正也无事可做,正好打发时间,于是说了句没问题,起身便出了房间。
到了食堂才发现,王心莲已经在忙着炒菜了。
见他进来了,王心莲连忙说道:“这些菜和肉都是我从家里带来了,没占大家的伙食费。”
无人应答。
王忠田微笑着道:“没人说,那我就点名了啊,老黄啊,你年龄最大,带个头吧。”
老黄是七星山国营林场的负责人,今年五十四岁了,就是刚刚林海进来时候,遇见的那两个人之一。
“我没啥可说的,县里怎么定,我们就怎么办呗,一切行动听指挥嘛。”老黄说道。
会议室里传来一阵笑声。
王忠田轻轻敲了下桌子,皱着眉头说道:“好你个老奸巨猾的黄大仙!你真是快成精了,不论问啥,就是这句一切行动听指挥,就算是糊弄,好歹也换句词呗。”
黄大仙这个绰号,林海是听过的,只不过今天第一次看到本人。
据说,这位老兄不知道从哪里学了套看风水的本事,尤其擅长阴宅选择,加之对七星山非常熟悉,一来二去,竟然成了远近闻名的风水大师,林场主任反而成了副业了。
刚开始的时候,还遮遮掩掩,随着名气渐大,干脆就明码标价了。他可不是小打小闹,看一次少则三五千,多则上万,如果再配合一些祈福或者法事的话,收费就更高了。
“王县长,这可不是糊弄,我人微言轻,除了一切行动听指挥之外,也确实无话可说呀。”黄大仙笑着说道。
王忠田哼了声,转而看向另外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
“老郑啊,你谈一谈?”
老郑是洋河林场的负责人,四十多岁,很是干练,见县长点名了,略微思忖片刻,苦笑着道:“领导既然让我说,那我就说几句,我是去年11.7森林大火之后才被任命的,最近一直在搞林木的恢复工作,至于成立林业总公司嘛,暂时没什么太多的想法,就是搞不清楚这公司和林业局之间,应该是个啥关系呢?”
“林业局是行政管理部门,代表国家行使职权,林业总公司是经营单位,依托林业资源,搞多种经营,盘活经济。这两家之间不是隶属关系,林业总公司归县政府直接领导。”王忠田介绍道。
“那林业总公司成立之后,林场现有的正式职工怎么办呢?直接变成公司员工?”老郑又问。
王忠田摇了摇头:“当然不能,总公司要重新定岗定编,现有林场职工经过培训考核之后择优录用,落选职工按照待岗处理。由林业局酌情重新安排。”
“那林场的工作如何交接呢?”
“林场的全部工作,都由林业总公司接管,统一安排协调。”王忠田答道。
“哦,那我就明白了。”老郑说完,低着头不吭声了。
王忠田扫视了一圈:“石庙子林场的人呢?”
“赵主任请假了。”徐广涛连忙说道。
王忠田点了点头:“那就请林业局的几位同志谈一谈吧。”
话音刚落,杨怀远却开口了。
“老爷岭的林海呢?”
林海连忙站了起来:“我在这儿!”
杨怀远哼了声:“你小子是属黄花鱼的啊,动不动就溜边儿,躲在角落里干嘛?坐过来!”
林海笑了笑:“这么多领导,哪有我坐的地儿啊,溜边挺好的。”
王忠田这才看见了林海,指着他道:“小林啊,我还以为你没来呢,快说两句,你有什么想法,我可提醒你啊,绝对不允许出现诸如一切行动听指挥这样的词了!”
林海略微沉吟了片刻,斟酌着说道:“各位领导,我刚刚被任命为老爷岭林场的负责人,满打满算才干了三天,正在熟悉工作阶段,成立林业总公司这么大的事,实在有点摸不到头绪,所以......”
但凡是体制内的人,都深知人际关系的复杂性和多变性。
很多时候,看似个普普通通的人和事,但其背后所隐藏的力量却非常强大,稍有不慎,便会招致无穷的麻烦。所以,在没摸清楚对方底细的前提下,说话做事最好留有余地,这样既能掌握主动,又不至于被卷入纷争之中,无法脱身。
刘所长当然不会打电话向杨书记求证,略微思忖片刻,随即换了副脸孔,态度也缓和了下来。
“电话就免了,我看这样吧,林主任和贺老板还是坐下来好好谈一谈,要是感觉这里说话不舒服,那就换个地方,弄两个菜,再烫上一壶酒,再麻烦的问题,也都是可以解决的嘛。”他道。
林海暗暗松了口气。
这招拉大旗做虎皮,算是把局面暂时稳定住了,但对付刘所长可以,用在贺老六身上就未必管用了,只要这家伙和徐广涛通个电话,那虎皮上立刻就得被戳个大窟窿。
所幸的是还有昨天晚上的录音,只要拿捏住这一点,贺老六也不敢轻举妄动。
“算了吧,贺老板的酒,我是再也不喝了,全是各种坑啊,坑里有水,水下有钉儿,一脚踩进去,非人仰马翻不可,咱道行太浅,只能敬而远之了。”他故意强调了下,说完,还用挑衅的目光看着贺老六。
贺老六的脸色很难看,刚要张嘴说话,可手机突然响了,他拿出来看了眼,似乎是想起身出去接,可犹豫了片刻,还是当着几个人的面接了起来。
“广涛啊,我是老六。”他说着,眯缝着眼睛,冷冷的盯着林海。
林海的心里咯噔一下,脑子飞快的思考着对策。
谁也听不清电话里到底说些什么,只是发现贺老六的表情有点异样,眉头紧锁,连着嗯了几声,然后收起电话,轻轻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沮丧。
“徐科长说什么?”刘所长问。
贺老六若无其事的道:“没说什么,闲着没事瞎聊。”说完,转向林海,斟酌着道:“林主任,你看这样行吗?我明天就把租金和水电费的钱送过来,然后咱们补签个租赁合同。”
林海非常意外,按照预想,贺老六肯定不会这么轻易就范的,他甚至做好了应付激烈冲突的思想准备,可万万没想到,居然如此顺利,难道是徐广涛那个电话里说什么了?
刘所长也很诧异,盯着贺老六,试探着问道:“老贺啊,你的意思是,明天就把租金补上,是吗?”
贺老六点了点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当初我私自撬开仓库,做法确实不妥,现在林主任既然提出来了,那咱也不能耍臭无赖呀,就这么定了,明天交钱,补签合同。”
本来以为这场风波就这么过去了,不料林海却平静的说道:“谢谢贺老板这么通情达理啊,不过,我还是要把丑话说在前面,你交的是这四年欠的租金,但租赁合同嘛,恐怕不能签。”
“不能签合同,这是啥意思?”贺老六问道。
林海微微一笑:“我说得还不够明白吗?不签合同就是仓库不外租呗。你把钱交了,三天之内,将仓库清空。”
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贺老六的脸色铁青,死死的盯着林海,咬牙切齿的说道:“林主任,你在跟我开玩笑嘛?”
“我从来不开玩笑,林场有自己的规划,仓库另有用途,实在不便外租,还请你多多谅解。”林海郑重其事的说道:“至于清空的事嘛,或许三天的时间有点紧张,还可以商量,但最迟不能超过一周。”
贺老六冷笑一声:“你是不是有点欺人太甚了?”
林海把双手一摊:“贺老板,派出所的民警同志可以作证,我刚刚的话没有任何不妥之处,怎么能叫做欺人太甚呢?仓库是国有资产,林场有自己的用途,凭啥就一定要租给你呢?”
贺老六无语,半晌,缓缓的站起身,说道:“好!没问题,就这么定了,明天交钱,一周之内清空。”说完,转身往外走去。
“等一下。”林海喊了句。
贺老六停下脚步,转过身问道:“还有什么指示?”
“现在是上班时间,你是林场的正式职工,走的时候是不是该请个假呢。”林海认真的说道。
贺老六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这才说道:“我没有请假的习惯,你按旷工处理吧,开除也可以。”说完,一脚踹开办公室的门,扬长而去。
刘所长和年轻警官面面相觑,好一阵,这才讪笑着说道:“还是别把矛盾搞激化吧,大家都不容易,尽量互相理解吧。”
“不是要激化矛盾,关键我也有难处呀,杨书记催得特别紧,我这边工作如果跟不上,是要挨板子的。”他愁眉苦脸说道。
刘所长想了想,小心翼翼的问道:“杨书记为啥对林场这么重视,是有什么新打算吗?”
林海眼珠转了转:“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总之我来之前是立下军令状的,一个月之内要拿出切实可行的方案,否则,就地免职,所以,现在压力非常大,只能黑着脸做事了。”
两名警官互相对视了眼,都微笑着表示可以理解,又闲聊了几句,便起身告辞,临走的时候,还没忘记叮嘱二肥,让他抽时间去派出所做个笔录。
送走了两名警官,林海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虽然搞不清楚贺老六的态度为啥突然转变,但毕竟这头一脚算是连蒙带唬的踢出去了,并基本达到了预想效果,至于后续工作嘛,必须紧锣密鼓的展开,不能给贺老六任何喘息的时间。
反正是背水一战,有进无退!总之,与其坐以待毙,等着徐广涛的各种算计,还不如主动把水搅浑,然后来个浑水摸鱼呢。
“林哥,从今往后,我就跟着你干了!不要工资,给你当保镖行吗?”二肥颠颠的跟在屁股后面说道。
林海停下脚步,扭头看了眼这个壮得跟牛犊子似的小伙子,笑着道:“瞧你那点出息,当个保镖,还不要工资,这不是心甘情愿被剥削吗?”
“我就是心甘情愿,林哥,你太牛逼了,连刘老屁都被你训了,我彻底服了。”二肥说道。
林海愣了下:“刘所长外号叫刘老屁?”
“对啊,这家伙就爱放屁,而且还贼响,所以大家就给起了这么个外号。”
林海听罢,不禁哑然失笑。
二肥则一本正经的说道:“林哥,我不是说着玩的,刚才在楼下,老高说护林员根本不够用,如果林场正常运营的话,肯定还需要招聘兼职护林员,我第一个报名,工钱你看着给,不给也中,反正以后就跟着你了,不为别的,就图个心情愉快。”
林海歪着头想了想。
“说得没错,你小子人高马大的,还真能派上点用场。”
“大学教授,不太可能吧,当年我们村子也有下放户,拖家带口的,后来落实政策之后,早就都回去了。”林海笑着道:“估计是以讹传讹,要不就是他自己吹牛。”
王心莲却摇了摇头:“是我爹亲口说的,绝对不会错,他是省城大学的历史教授,当年因为成分不好,就被下放到农村接受再教育,其实,他本来是在邻县的,与我们村子一山之隔,由于懂中医,便被借过来帮忙培训赤脚医生。”
“后来呢?”林海饶有兴趣的问。
“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就在咱们这边住下了,生产队还分给他一处房子,等到落实政策那阵,他就有点疯疯癫癫的了,整天背着个包,也不回家,就在山里转悠,不知道在搞什么名堂,镇里曾经主动找过他,说要省城的学校在四处找他,可他却说自己的工作没做完,哪都不去。转眼五六年过去了,渐渐也就没人提了。”王心莲说道。
闹了半天,这个倚老卖老的张大鼻子,还真是个知识分子。林海在心里默默的想。
王心莲又接着说道:“他只是看上去疯疯癫癫,其实,人可厉害了,不仅懂中医,还能掐会算,每逢过年,十里八村找他给算命的人都得排队呢,这还不算,对林下参养殖也非常在行,自己总结出了规律,免费教给村民,但大家都不咋买账,他特别生气,说村子里的人就是群会说话的猪,然后就搬到关帝庙住了,一晃七八年,谁劝都不肯回来。”
东北是人参的故乡和主产区。
人参对自然环境的要求很高,海拔高度,光照时间,温度湿度,土壤养分等等,缺一不可,所谓林下参,就是在适合人参生长的林区人工种植的参,处于半野生状态,在野山参几乎难觅踪迹的今天,林下参已经成为市场的主流。
“种植林下参很赚钱的,大家为啥不买账呢?”林海好奇的问。
王心莲想了想:“品质好一点的林下参,至少要十年甚至十五年左右才能采摘,这么长的时间,变数和风险都很大,村民们都不愿承担,说是十年下来,还不如去城里打工赚钱呢。最重要的是邻县那边都是大棚种植人参,产量高,把价格拉得很低,所以就更没人愿意种了。”
原来如此。
人参园大规模种植,产量确实能上去,但药用价值难免打折扣,价格自然就低,林下参的种植时间长,风险确实大一些,但如果是林场统一管理,就可以通过规模效应来降低风险,只不过 前期投入比较大,目前的经济状况难以承受,但以后就不好说了,可以作为远景规划,至少,在给杨书记的汇报中,完全可以大书特书一笔。
多年从事文字工作,林海深知写材料的重要性,像类似这些事,不论将来是否能实现,只要能写出个一二三来,就会被视为工作能力的体现。
“看来,我对这位张先生有失恭敬啊,抽空得专程去拜访下。”他笑着道。
“好呀,到时候我陪你去。”王心莲高兴的得道。
林海微微一笑,点头答应了。
在贺老六的租金交上来之前,林海所能做的,就只能是搞卫生了。吃过了午饭,他带着众人来了次彻底大扫除,忙了一下午,将破败不堪的办公楼收拾得焕然一新,有了生机。
四点半,大家都陆陆续续的回家了,二肥主动请缨,表示要带着几个哥们晚上在仓库值班,以免贺老六暗地里了动手脚,林海也有这方面的顾虑,略微犹豫了下,也就点头答应了。
他挑选了三个年轻机灵的小伙子,算上二肥,总计四人,正好能凑一桌麻将,也省得长夜漫漫,无法消磨时间。
将四个人安顿好了,他这才返回办公楼,却发现王心莲没走,也不知道在食堂里忙活什么。
他推门走了进去,问道:“你咋还不回家?”
王心莲擦了把额头上汗,笑吟吟的说道:“我不走了,明天早上给你和二肥他们几个做早饭。”
“不用,你赶紧回家吧,几个大男人,少吃一顿饿不坏的。”他笑着道。
王心莲却摇了摇头:“不吃饭怎么行,你不用管了。”
“可是,你住哪儿呀?”他问。
王心莲指了指放在角落里的折叠床:“我早就准备好了。”说完,抿嘴一笑,嘴角的两个小酒窝愈发迷人,不容分说,便将林海推了出去。
“楼下太凉了,要不,你上楼睡吧,我住下面。”林海说道。
“不用,我都习惯了。”王心莲头也不回的说道。
看着那纤细的背影,林海会心一笑,转身回了办公室,打开笔记本电脑,将自己的一些思路和构想记下来,这是他多年从事文字工作养成的习惯,别小看这些看似零散的碎片,但积攒多了,把这些碎片综合起来,就能形成一份非常有说服力的文字材料。
不知不觉之间,天已经彻底黑了。
他合上电脑,正打算在去仓库那边转一圈,王心莲拎着个大号的水壶和一个塑料盆推门走了进来。
“我刚刚来过一次,看你正忙着,就没进来。”王心莲说道。
“有事?”他问
王心莲很认真的说道:“烫脚啊,你忙了一天,很解乏的。我还特意采了些草药,都是有助睡眠的,保你能睡得跟头小猪似的。”
说完,将水倒入盆中,调试好水温,便端了过来。干了一天的活儿,林海也确实有点倦意,有人伺候,自然乐得享受,于是便将鞋子脱了,刚把脚放进去,就听外面有人扯着脖子喊道。
“大莲儿,你他妈的跑哪去了?”
那声音略显沙哑,却穿透力极强,一听就是张大鼻子的。
王心莲听罢,连忙起身打开了房门,说道:“我在这儿呢。”
“妈了个巴子的,让你给老子炒几个菜,你跑楼上干嘛去了。”张大鼻子一边嘟囔,一边走径直上楼,推开门往里看了眼,两个浑浊的小眼珠转了转,笑着道:“怪不得呢,原来是这么回事,小鲶鱼要钻莲花瓣儿,我是不是有点碍眼呢?”
与众人的欢呼雀跃不同,林海的心里还是隐隐有些担忧,他很清楚,较量才刚刚开始,虽然初次交手没落下风,但距离最终的目标,还相差甚远。
首先要搞清楚的是,贺老六为什么在接完徐广涛的电话之后,态度迅速发生了转变,只有弄明白了这一点,才能决定下一步的方向。
他关上办公室的门,把电话打给了综合科的同事老刘。
电话刚响了一声,老刘就接了起来。
“海啊,我也正想给你打个电话呢,怎么样,那边工作还顺利嘛?”老刘关切的问道。
他故意叹了口气:“这荒山野岭的,除了空气新鲜之外,剩下就没一样看着顺眼的,无所谓顺不顺利,凑合着混吧。”
老刘听罢,略微停顿了下,压低声音说道:“人生就是这样,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所有人都以为你被发配了,可没准机会就在下一个路口招手呢。”
“刘哥,你就别安慰我了,我的面前是一望无际的莽莽山林,哪里有什么下一个路口,机会更是背道而驰,渐行渐远,就算招手,估计也是跟我说拜拜呢!”他苦笑着道。
老刘神秘的一笑:“别那么悲观,给你透露个好消息,听完之后,保证你就有精神了。”
“啥好消息?”他连忙问道。
老刘继续说道:“在昨天下午召开的常委会上,杨书记正式提出了抓住契机,振兴黄岭经济的口号,并将未来的工作重点放在了对林业资源的开发和利用上,这是个非常重要的信号,未来几年,至少在杨书记任期之内,黄岭县很有可能走上以林业资源带动经济发展的道路,所以说,并非你想象的,机会渐行渐远,要我说,你还真得把眼睛瞪起来,工作上不能任何含糊,沉下心来,做好准备,等待时机的到来。”
黄岭县素有七山二水一分田之称,境内主要以山区为主,林业资源非常丰富,共有国营林场四个,其中以老爷岭面积最大。相比林地,农田不仅少得可怜,而且分布零散,无法形成规模作业。
其实,历任领导也很清楚这种情况,任期内的工作基本都在围绕林业资源做文章,但收效甚微,多年以来,始终没取得什么显著的成效。
“这都老生常谈了,徐书记在的时候,不也是这个打法嘛,没用的。”林海笑着说道。
“你错了,徐书记那阵是搞化整为零,主张调动农民的积极性,而杨书记的思路是集约化经营,强调规模效应,在常委会上,他明确提出,要对四个国营林场进行资源整合和统一规划,充分发挥国营林场的优势,不搞小打小闹。为了实现这个战略目标,决定成立个工作组,由陈副县长亲自挂帅,县林业局具体负责,同时从县委和县政府抽调精干人员,近期对林场的所有设施搞一次排查摸底,确认产权归属,有争议的限期解决,对在林区内私自修建的房屋和设施一律强制拆除,怎么样,这动作可不算小啊。”
林海听罢,恍然大悟,怪不得贺老六接完电话,态度立刻就变了,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黄岭的四个国营林场中,除了老爷岭地处偏远之外,剩下的三个都距离县城较近,交通相对方便,经过十多年的封山育林,生态环境和自然环境都得以改善,用风景如画来形容一点不为过。
其中七星山林场占地面积虽小,但却是远近闻名的风水宝地,历来是黄岭县有头有脸的人修建阴宅的首选之地。这么多年,大家各显神通,或瞒天过海,或巧取豪夺,整个林场都快成了豪华墓园了,各种大型家族墓地的奢华程度,甚至堪比古代的王公贵族。
而另外两座林场中虽然没有墓地的困扰,但各种私自占用修建房屋却多如牛毛,很多小别墅依山傍水,宛如世外桃源。
由于交通不便,上述问题在老爷岭林场并不突出,但贺老六强占仓库,垄断经营,肯定也在整顿之列。
徐广涛身为县委办公室综合科科长,对此当然知晓,为了不陷入被动,只好命令贺老六赶紧收敛了。
这可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徐广涛的如意算盘,却被杨书记的雷厉风行给打乱了。
“要这么说,我还因祸得福了呗?看来,还真不能含糊啊。”林海笑着道。
老刘也笑:“是否因祸得福,现在还无法下定论,但我当时就说过,毕竟是往上走了一步嘛,总比原地踏步强,而且,你和徐科长关系那么紧张,窝在县委,这辈子也没出头之日,还不如出去闯一闯呢!”
“我知道了刘哥,你先忙着吧,改天我回县里,请你喝酒。”林海说道。
挂断电话,皱着眉头思忖片刻,又给县工商局的一个朋友打了通电话,然后把老高和贺远喊了上来。
“你们俩得辛苦一趟。”他道:“下午动身去县里,去县工商局办理营业执照。”
“办什么营业执照?”两人都是一愣。
林海微微一笑:“我准备成立个老爷岭特产贸易有限公司,由咱们林场全资控股,具体如何注册都打听明白了,相关的材料让王心莲找给你们,我在县工商局那边有个朋友,他会帮忙的,需要什么,咱们再电话联系。”
贺远眼珠转了转:“林主任,你这是打算跟贺老六公开竞争嘛?”
他淡淡一笑:“当然啊,咱们守着五千亩的山林,为啥不搞多种经营呢?我想了,贸易公司成立起来,就由你们俩人负责。”
没有什么比这个承诺更有动员效果了,二人听罢,眼睛立刻就开始放光了。
片刻之后,王心莲也来了,按照要求,将各种材料逐一找了出来,林海想了想,又拿出了五百块钱现金,说道:“这些钱拿着,吃饭住宿用,记得要发票,回来报销。”
两个人接过钱,欢天喜地的走了。王心莲也跟了出去,不大一会,又重新回来,将几件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放在了床上。
“我都给你洗干净了。”她柔声说道。
林海笑了下:“你太客气了,其实没这个必要的,我在县里的时候,衣服脏了一般不马上洗,都是换下来扔在那里,等实在没得换了,再重新穿一轮。”
王心莲扑哧下笑了。
“那怎么行,以后我给你洗。”说完,脸微微有些红了。
林海也感觉有点不自然,于是连忙把话题岔开了。
“你脚怎么样了?”
王心莲浅笑着道:“基本没什么事了,就是还不敢太用力,对了,昨天晚上张大鼻子来过了吗?”
林海这才想起那个邋邋遢遢的老头,无奈的笑道:“来了,连吃带喝的,临走还嘟嘟囔囔的,好像还不怎么高兴。”
“他就那样,一天三顿饭,顿顿离不开酒。”王心莲低声说道:“那你们聊得不怎么对心思嘛?”
“没聊什么,他醉醺醺的,说话颠三倒四,再说我也有点累了。”林海回道。
王心莲哦了声,似乎有点失望。沉吟着说道:“他不是咱们本地人,是六十年代下放到老爷岭的,听说还是个大学教授呢。”
这倒是有点出乎意料,在那个热火朝天的年代,确实有很多城里的知识分子被下放到黄岭,不过后来都落实政策回去了,这张大鼻子怎么会留下来呢?而且,满嘴黄腔的,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受过良好教育的人啊。
徐广涛哈哈一笑,直接把话题岔开了:“这么晚来电话,是有什么事吧?”
“确实有点事,想跟你打听个人。”林海平静的说道。
徐广涛愣了下:“打听什么人?”
林海沉吟着说道:“是这样,老爷岭林场有个绰号叫贺老六的人,大名叫贺胜,你认识吗?”
徐广涛犹豫了片刻,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你先说说,问这干什么?”
林海想了想:“是这样的,徐科长,这个贺老六在老爷岭是个牛逼人物,自称和你是磕头的把兄弟,也不知道真的假的,四年前,他没跟任何人打招呼,就擅自撬开了林场的仓库,并占用至今。一分钱租金没交,而且还白用通风和干燥设备,这几年的电费就高达一万多块钱,今天上午,我找他要钱,结果他把你抬出来了,你是我的老领导呀,如果真有交情的话,面子必须得给啊。”
徐广涛干笑了几声:“什么磕头把兄弟,压根就没有的事,咱们都是党员干部,能做那种不靠谱的事嘛!别听他胡说。是这样的,这个贺老六我确实认识,但只不过泛泛之交,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千万不要考虑我。”
“好的,那我就放开手脚咯。” 林海说道。
“必须放开手脚呀,新官上任,还不得烧上几把火嘛。”徐广涛说道,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把逻辑重音放在了几把火三个字上,很是耐人寻味。
林海淡淡一笑:“让你说对了,这第一把火已经烧起来了,贺老六对我不满,今天晚上指使手下在仓库纵火,幸亏扑救及时,没有造成太大的经济损失。但这么一搞,就不是钱的问题了,性质完全变了,我必须追究到底,否则,这个黑锅就只能我自己背了。”
徐广涛哦了声,思忖片刻,斟酌着问道:“纵火犯罪,可不是闹着玩的呀,你有证据嘛?”
“当然有证据,而且还是确凿的证据。”林海冷笑着道:“另外,贺老六还有黑恶势力的嫌疑,强买强卖,垄断市场,组织妇女从事色情活动等等。”
“没这么严重吧?”徐广涛笑着道:“一个老爷岭的农民,怎么可能跟黑恶势力扯到一起了呢!太夸张了。”
林海却很认真的说道:“我这可不是信口胡说,被他欺压的附近村民都可以作证,书证人证俱全。”
“是嘛!看来这个贺老六问题不少啊,应该好好收拾下,否则,真成了为祸一方的恶霸了。”徐广涛说道:“你报案了吗?”
林海一本正经的说道:“还没有,贺老六肯定有后台嘛,而且,老爷岭镇派出所的那个刘所长明显和他穿一条裤子,报案没用的,我打算直接向杨书记反映,一步到位。”
徐广涛听罢,讪笑了几声,说道:“也行,不过,你刚到林场,就搞这么大的动静,会不会对今后的工作产生不利影响呢?我没别的意思啊,只是觉得,如此一来,跟镇里的关系就不怎么好处理了呀,你说是不?”
看来,这顿忽悠产生效果了,林海心中暗想。
“没办法啊,我想相安无事,但人家不同意啊,昨天夜里,这哥们还给我设了个圈套呢,估计是看我单了三十多年,憋得嗷嗷的,看见母猪都想上去打一炮,所以,就给我安排了个小姐,然后打算趁着我爽歪歪的时候,再让警察进来抓人,幸亏我有点定力,否则,现在应该再看守所了。”
林海淡淡的道:“你是来找她,还是来找我?”
贺老六歪着膀子:“当然是找你。”
“找我干什么?”林海平静的问道。
贺老六哼了声,冷笑着道:“有人给我定性成黑恶势力了,我挺纳闷的,这黑恶势力到底是啥玩意啊,这不,听说林大主任来镇上了,就想着过来讨教一下,对了,你见过黑恶势力嘛?”
林海淡淡一笑:“对不起,普法教育不是我的本职工作,你要真想知道什么叫黑恶势力,可以问下刘所长,他肯定有标准答案,你对照下就清楚了。”
贺老六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自言自语的道:“这帽子可挺大啊,要是扣在脑袋上,至少得吃十年八年的官饭,县委出来的干部,政策水平就是高,大棒子论起来,横竖都是理,想不服都不行。”说完,煞有介事的打了个响指。
一个身材壮硕、满脸横肉的男人将个牛皮纸袋子递了过来,贺老六接过,在手里掂量了下,不屑的说道:“看好了啊,一共十万块钱,世界上有我这么遵纪守法的黑恶势力吗?”说完,手一松,直接扔在了地上。
林海微微一笑,走过去,弯捡了起来。打开看了眼,正好十捆钞票。
“谢谢贺老板配合我的工作,欢迎你随时上班,保管员的位置,永远为你保留。”
贺老六咧嘴一笑,扭头对那个满脸横肉的汉子说道:“老虎啊,听到了吗,以后我得乖乖上班了,咱们哥几个的饭碗被人家给砸了,不上班挣工资,就没吃没喝了。”
几个人都放肆的大笑起来,林海没有笑,只是默默的站在对面,目光冷峻而镇定。
“姓林的,我本来是诚心实意想交你这个朋友的,但没想到你看不上咱这农村人,无所谓,来日方长,咱们以后还有得是机会打交道。另外,钱要是不够的话,随时给我打电话,十万八万的不叫事儿。”贺老六撇着嘴说道。
林海点了点头:“好的,以后免不了还得麻烦你。”
正在这时候,卫生院的医生急匆匆走了进来,还没等看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人薅着衣服领子给推了出去。
贺老六往林海身后看了眼,满脸坏笑的道:“林主任,你挺厉害啊,才来三天,就把大莲给勾搭上了呀?她可是咱们老爷岭的最俊的小寡妇了,身上的皮肉又白又嫩,叫起床来,能把老爷们的魂都勾走,要怎么说,还是城里人会玩呢,眼光太他妈的毒辣了,专捡最嫩最水灵的花掐啊。”
林海皱着眉头,冷冷的问:“你还有事吗?”
贺老六盯着他:“当然有啊,听说昨天晚上仓库着火了,存放在里面的蕨菜可损失不小啊,租金给你了,可我损失怎么办呢?总得给我个说法吧?”
林海微微一笑:“我也正想找你谈这个事呢。经过初步勘查,这起火灾是有人恶意纵火所致,我已经把相关证据保留了,老爷岭就这么点人,与林场有利益冲突的,掰着手指头都能数得清楚,用不了几天就能破案,逮着了纵火的人,你的损失就有着落了。”
贺老六的嘴角抽搐了几下。
“也就是说,你不打算负责呗?”
林海把双手一摊:“如果是因为管理不善,导致意外失火,那我当然要负责,但现在是有人故意纵火,凭什么要林场负责呀?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嘛。”
贺老六哼了声,咬牙切齿的说道:“好,姓林的,你够尿性,我认倒霉了,蕨菜老子不要了,都归你了,爱咋处理就咋处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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