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柏曌子王土旺的现代都市小说《夫人请自重柏曌子王土旺后续+全文》,由网络作家“胖头肥咸鱼”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前前后后跑了一下午,王土旺终于从巡检司衙门将满身污垢的铁牛舅舅捞了出来。起初,这个汉子见到自己还一脸难以置信。可当他得知铁牛为了救自己到处求爷爷告奶奶时,这个七尺汉子沉默了。巷子口,当他老远看见鼻青脸肿的铁牛穿着不合身的衣物,闷不吭声的坐在王土旺小院门槛上,浑身上下散发着无助与迷茫时,这个男人再忍不住鼻头一酸,竟滚下两行热泪来。都赖自己狂悖,无端端得罪了码头的那起子混账,叫俺家外甥平白跟着俺吃了大苦头。一个九尺壮汉,就算在军中,也能混的不赖,却跟着自己每日在那码头苦哈哈搬货,想到这里,铁牛舅舅臊的无脸见人,只觉无比愧对自己那死去的姐姐和姐夫。羞愧之际,王土旺巷口的铁牛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扭头看向巷子口。下一刻,铁牛牛眼瞪大,连滚带爬的...
《夫人请自重柏曌子王土旺后续+全文》精彩片段
前前后后跑了一下午,王土旺终于从巡检司衙门将满身污垢的铁牛舅舅捞了出来。
起初,这个汉子见到自己还一脸难以置信。
可当他得知铁牛为了救自己到处求爷爷告奶奶时,这个七尺汉子沉默了。
巷子口,当他老远看见鼻青脸肿的铁牛穿着不合身的衣物,闷不吭声的坐在王土旺小院门槛上,浑身上下散发着无助与迷茫时,这个男人再忍不住鼻头一酸,竟滚下两行热泪来。
都赖自己狂悖,无端端得罪了码头的那起子混账,叫俺家外甥平白跟着俺吃了大苦头。
一个九尺壮汉,就算在军中,也能混的不赖,却跟着自己每日在那码头苦哈哈搬货,想到这里,铁牛舅舅臊的无脸见人,只觉无比愧对自己那死去的姐姐和姐夫。
羞愧之际,王土旺巷口的铁牛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扭头看向巷子口。
下一刻,铁牛牛眼瞪大,连滚带爬的站起身,冲向巷子口。
“老舅!”
一声大吼,铁牛如一阵黑风般冲到近前,一把拉住老舅手臂。
不怪他如此激动开心,铁牛出生时没了老娘,十三四岁时老父亲也撒手去了,他老舅不嫌他吃得多,待他如亲生儿子般照顾;
见老舅平安回来,怎能不欣喜若狂。
“老舅,狱中那帮狗厮可欺负你了?”
“没有没有,俺进入的日头短,除了挨了几个老混,没遭甚欺辱。”
“那就好,那就好。”
见两人拉手叙事,王土旺也不多说什么,招呼二人向家里走去。
见状,铁牛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挠了挠头。
“哥哥,俺...要不先送俺老舅回家?”
“就这般回去?”王土旺瞥了眼铁牛身旁邋遢无比的舅舅。
“穿着囚服,浑身邋遢,这般回去怎好叫妻儿放心。
莫要多言,去某家简单洗漱,换身干净衣物,再吃些米面垫垫肚子,自归家去。”
听到这话,铁牛舅舅低头瞥了眼自己身上馊臭的囚服,想着这样也好,起码不会吓着老婆孩子,刚想答应,忽然瞧见铁牛脸上的为难,遂闭口不言。
一旁,铁牛低垂着脑袋,眼神左右乱瞟,一言不发。
见他这副扭捏模样,王土旺眉头一皱,声音不自觉的带上了一丝威严。
“铁牛,某将你看做自家兄弟,何故做这般扭捏小女儿姿态,有话直说!”
见哥哥薄怒,铁牛顿时虚了,连连摆手道:
“哥哥,嫂嫂在家,俺和俺舅去了,实是不方便啊!”
听到这话,王土旺心中疑惑顿解;
我道这小子为啥蹲在门口等待?原来是察觉到了内屋那厮女贼。
“竟甚瞎想,那是某...某在百花楼找的勾栏女。”
“原来不是嫂嫂!”铁牛拍了拍胸口,脸上别扭竟奇迹般的消失了。
“老舅,走,去俺哥哥家拾掇拾掇,莫吓了舅娘表弟。”
知晓不是嫂子,铁牛态度顿时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变化,竟如同主人般热情的拉着自家老舅往院子里走。
给柏曌子脑袋上安了个勾栏女的头衔,铁牛舅甥两人没了顾忌,跟着王土旺归家而去。
小院里,铁牛忙前忙后给他舅舅打水烧水,待他舅舅去洗漱了,他这才轻手轻脚的凑到王土旺身前。
“哥哥,俺...俺想和你商量个事儿。”
一旁,王土旺坐在石锁上,边往铁炉里加柴,边扭头看向搓着大手,局促不安的铁牛。
“可是要银子?”
一听这话,铁牛大脸顿时黑的透红。
“额...这...嗯...是...是了!”
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铁牛这才重重点头。
“俺想借点钱,让舅舅一家回老家去。”
“凡是不要一拍脑袋就做决定,某问你,可与老舅商量过了?”
“商量过了!”铁牛连连点头。
“这事儿还是老舅予俺言说的,他说他想带着一家子去老家,还问俺回不回去。”
“你怎说?”王土旺盯着炉火,平淡问道。
“俺自是不回去!哥哥救了俺舅,若是俺一走了之,成了甚没心的烂货。”
说到这里,蹲在一旁的铁牛嘿嘿一笑,接着道:
“再说了,俺也不想回码头那腌臜地界了。
哥哥是个有能为的,俺以后都想跟着哥哥混!
所以,俺就想问哥哥赊点银子,好叫俺舅舅一家能在老家站得住脚。”
说罢,铁牛一脸期待看着王土旺。
既然话说到这份上了,忠厚小弟上赶着投靠,那还有甚好犹豫的呢?!
“老舅老家在哪?”
“兰考县。”
“远倒不远,只是京畿三辅的土地价格可不便宜。
这样罢,某予你一百两,可中?”
“多了多了,哥哥给这般多,岂不是害了老舅。”
“无妨,此事只你我老舅三人知晓,而叮嘱好老舅,让他财不可露白,守好即可。”
“那也不中,哥哥,实在是多了。”
不怪铁牛连连拒绝,只是一百两银子对于平头老百姓来说,实在是太多了。
按照中京的购买力来算,一吊钱或者说一贯钱,可买精米一石,糙米三石,而一两银子大概等同于三吊钱;
这一百两银子,省着点用,都够铁牛老舅一家十多年的吃穿用度了。
放王土旺前世,都差不多二三十万了。
“哥哥,太多了,十两差不多舅舅一家吃喝嚼用,俺们老家有地,土里刨口吃的没甚问题。”
火炉旁,王土旺只是摇头。
“土里刨食,尔想的简单,劳役、农税、户税,哪个不要命?!
铁牛若是信某,劝你舅舅回老家后早些把家里田卖出些,北边辽人年年扣关,西夏也不安分,吐蕃已经三年没纳贡了,外加江南道方腊闹得更是厉害,这二年不显,待过了这二年,你且看吧!”
王土旺的话铁牛自是确信无疑,只是他没甚见识,妥妥的土老帽一枚,实在没法把打仗和舅舅家的地联系起来;
他是个直肠子,再加上格外信任自家哥哥,索性也没藏着掖着。
“哥哥,这打仗合该那些朝廷的大老爷头痛,与俺舅舅家的田又和干系?”
面对这个问题,王土旺也不嫌烦,待给药罐中续上了水,耐心的于他细细道来。
“你且看,辽人叩边,若你为将士,戍守边关,可要吃穿嚼用俸禄?”
“那是自然,当兵吃饷是老天爷定下的规矩。”
“那边关战乱一起,可要增兵?”
“应该要吧。”
“增兵就意味着更多的军饷,且边关安危重于泰山,就算朝中那起子大腚贼敢克扣军饷,也万万不敢短了嚼用。
那你再想想,这些嚼用从哪儿来呢?”
面对王土旺的问题,铁牛坐在火炉旁,茫然的挠着头皮。
他哪知道这些钱从哪儿来!
不仅他不知道,大乾百分之九十的人都不知道。
这种在现代人看起来格外简单的道理,就连街边大爷都能随口侃几句的逻辑关系,他还真就不知道。
瞧着铁牛这般抓耳挠腮的模样,王土旺不仅没嫌弃,心中反而感慨颇多。
古人不启民智,非愚钝也,实乃眼见所限。
今人得互联网,不出门即可阅万事万物,虽懂得道理多了,但真正能铭记于心的,又有多少?
那插队之后公然叫骂的人,何尝不懂插队是错误的?!
她当然懂,否则也不会恼羞成怒,面红耳赤。
古人所知甚少,故一个道理牢牢记在心中,记一辈子,这才有舍生取义的豪气,才有散尽家财的慷慨;
“铁牛,你且记好!
这天下之财,本就取之于民,无论打仗也好,赈灾也罢,苦的都是老百姓。
若边关战事一起,压在老百姓头上的赋税、徭役跟着就涨;
故种多土地,对尔舅舅一家生计也无甚帮助,且拿着钱,种二里薄地,关门过好自家日子便可。”
话音落下,土哥身后忽有声音传来,原是那铁牛舅舅早已洗好,不知何时站在两人身后听了多久。
“王公叮嘱,老小儿记下了。”铁牛舅舅双手抱拳,一脸感恩的对着王土旺重重鞠了一躬。
闻言,王土旺头都没回,自顾自的扇着扇子。
“公,某当不起,尔若听进去了某说的话,拿着银子归家去,日后好生教导铁牛表弟。
这世道,对读书人的苛求,总归是少点的。”
“老小儿谨记王公教诲。”
“哥哥,不是俺说你,你这前头分明说好俺们的前途在军中,对王家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怎这会子又要扯那收税的事儿,哥哥岂能言而无信!”
瞅着这黑小子气鼓鼓的样子,王土旺顿时乐了。
“嘿!你这混小子晓得个驴蛋蛋?
某若不做点成绩予那王庐瞧见,他怎知哥哥能耐,到时去了军中,左右不过一炮灰步卒尔。”
王土旺没扯甚民生艰苦,也没扯自己想捞点银子的心思,只单单将眼下行径与那日后计划连了起来。
而铁牛这轴驴还刚好就吃这套,一听哥哥是为了以后打算,也不管这话漏洞颇多,自己就已信了九分。
一下说服了自己,铁牛脸也不红了,顿时乐呵呵的对着王土旺挠了挠头,讪笑着溜出门去。
没一会儿功夫,院里就想起这黑汉子甩石锁的呼哧喘气声。
话分两头;
且不说土哥哄骗铁牛,小院一片乐呵;
只说那陈录回到军巡铺衙门,坐在堂上,自觉一张老脸丢了个干干净净。
这些个部下虽没当面表现出来,可明里暗里一些小动作,足以看出他们都兴致勃勃的等着瞧自己笑话呢!
越想越气,越气越想...
没一会儿功夫,独坐公堂的陈录竟将自己气的眼眶充血,颈间青筋暴起。
“来人!”一声压抑着怒火的大喝声响起。
话音刚落,守在公堂外的方五急忙低垂着脑袋、躬腰迈步进门。
“陈大人,属下在!”
“来啊!取本官腰牌,再在公账上取十两银子,送去巡检司大狱!”
一听这话,表面谦卑的方五都快笑死了,不过他不敢笑,只低声问道:
“大人,可还是寻那刘狱头?
“没错!替我告诉那刘狱头,找了由头再把那厮王大麻子收拾一顿,最好寻几个好男色的厮杀汉与他关一起!且叫他后庭开花!”陈录怒不可遏的喝道。
他拿王土旺没法子,有气只能朝王土旺那亲亲老叔头上撒。
可他哪里知道,王土旺有的屁的亲亲老叔,哪个乖侄子会在叔叔刚下狱的时候就撺掇地痞流氓,把叔叔家的房卖了!
得了令儿,方五急忙躬身领命,随后有小心翼翼的问了句。
“大人,那咱们还寻那巡检司查税的陈师爷吗?”
“寻个屁,这厮王土旺当着街就把话扯得明明白白,若俺再寻那陈师爷合谋,逼他交满额税银,以这厮的阴险程度,绝对满大街坏俺名声!
哼!这次先放他一马,且看他现在倚着理国公府嚣张跋扈,日后有他受的!”
话都说到这儿了,方五也没甚好说的了,领了腰牌银子,打后门离了军巡铺。
不过这孙子在巷子里左拐有绕,腚眼子没转弯的功夫,竟翻墙溜进了王土旺家的小院。
前脚还没落地,方五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在回过神儿来时,竟被一凶神恶煞的黑脸汉子掐住脖儿,死死扣在地上。
“土...土哥,救命啊!”
顾不得其他,方五扯开嗓子便叫。
话音刚落,王土旺便从屋内冲了出来。
“铁牛住手,自家兄弟!”
这一句自家兄弟,不仅让铁牛松了手,更将方五心中小小的怨念冲了个烟消云散。
以前王土旺还是白身时,一句自家兄弟不甚值钱,可现在这泼皮已成押捕,还愿意道一声自家兄弟,怎不叫方五感动。
“土哥...”
方五刚想说话,就见王土旺一个箭步冲上前来,轻柔拉起地上方五,责怪的盯了铁牛一眼,与他拍打身上灰尘。
只瞧那松香儿喘着小气儿,薄汗晕开了面上白粉,迈着小脚儿急匆匆的往军巡铺衙门赶;
老远瞅见小厮这般模样,土哥心道不妙,刚准备拉着铁牛往一旁死胡同里钻,就被眼尖的松香儿瞅见了。
“土大爷!土大爷!”
大老远的,松香儿面带喜色的唤了起来。
见巷子左右行人纷纷看向自己,王土旺面色一沉,知道今儿怕是躲不过去了,只得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走到近前,还未等喘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厮言说,王土旺眯着眼睛,面无表情的开口了。
“海大爷又闯祸了!”
“哪...哪能呀!”
这松香儿也是个雌雄难辨的玩意儿,拈着兰花指轻轻甩了土哥一下,
“是...是那侍卫亲军马军都虞候家的少爷非要与俺们爷争那花魁儿,俺们爷身上没带够银子,便...便与他文斗。
那少爷斗输了不服气,说甚劳什子同为将门之后,非要拉着俺们爷武斗。
俺们爷哪里会得了那起子粗使拳脚,便拖着他们,唤俺来寻土大爷您了。”
说着说着,这松香儿也不喘了,三下五除二便将事情道了个明明白白。
侍卫亲军马军都虞侯...
这野牛攮的王元海,和谁放对不好,非往这等三衙大员身上蹭!
况且三衙管着巡检司,巡检司又管着军巡铺,这马军都虞候怕不是自己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
此行,怕是只能智取,不能硬来。
沉默之际,松香儿心忧着自家主子,张口便要催,谁知土哥虎眸一蹬,一股杀气霎时扑面而来。
“休要聒噪,待某盘算一般再做计较!”
这话一出,小厮哪敢放肆,吓得似个鹌鹑般缩在一旁。
王土旺哪里有空再管他,只一个劲的思索着。
京中纨绔多好面,万事都讲个体面,反倒是那王元海,身子不甚壮,却是个好色如命的家伙。
此事因花魁而起,自己此去,需把面子给足了那都虞侯少爷,但里子却得让王元海那孙子得了,否则两边都闹得不得安生;
若事情闹大,两个纨绔归家不过是被罚闭门读书二日,自己怕不是要被当成顶包的丢出去。
如此这般,只能将此事性质限制在玩乐上!
想到这里,王土旺一把卸下腰间朴刀,搁街边随便拉个过路人,让他将朴刀送回自家,随后虎眸看向一旁低头闭气的松香儿。
“你这厮带路!”
“是!”松香儿连连点头,却又不放心的补充了句。
“土大爷可要换身衣服再去,您这一身...”
面对欲言又止的松香儿,王土旺冷冷摇头,只让他带路;
他自是知道这小厮的意思;
自己这身押捕官皮糊弄平头百姓尚可,可若去了那地头,见了那般衙内纨绔,图惹人发笑不说,还平白矮对方一头。
王土旺当然知道这层干系,可那又如何,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三人一路紧赶慢赶,一路不知挤倒了多少逛夜市的书生文士,这才感到东市一家门庭若市的沿街勾栏前。
这勾栏修得气派,二层建,雕梁画栋的屋檐上挂了一排亮盏盏的灯笼,二楼的露台上,姑娘们也不嫌冷,半剌着肩,捻着手绢欢笑着招揽街上的行人。
大开的门前,老鸨面儿上带着热情的笑容,一个劲的往里面捞客人,若是遇到害羞点的,恨不得直用胸脯将人推进去。
阴历九月半的早上,一切如往常一般热闹。
早起的商户挑着货物,赶在太阳洒出第一抹晨辉的时候,哈着白气,开始摆摊。
往来的农妇提着菜篮,扯着嗓门,为了一两钱的价格,与商户争的面红耳赤;
苏寡妇的豆腐摊依旧是最受欢迎的,豆腐这种富含蛋白质的素材,相当受劳苦大众的喜爱。
而那些不知那在哪里快活了一夜的街溜子们,破天荒的起了个大早,分散在集市的各个位置,有条不紊的收起了保护费。
多了少了,这些眼角还挂着眼屎的家伙也不在意,塞进兜里,脚步匆匆的赶往下一家。
而商户们更不在意了。
王家巷的小混混不欺辱人,这几乎是在这里摆摊的所有商户的共识。
不仅如此,他们还会在早市结束后,打扫大街;还会拦着别处来的泼皮无赖,禁止他们勒索商户;甚至在客人还价还急眼的时候上来主持一波公道。
最妙的是,他们收的保护费不仅不高,反而有些廉价。
这就出现了个怪象。
王家巷周围几个巷子的商户,都爱往这里钻,商户越多,街越热闹,薄利多销的情况下,混混们的收入反而变多了。
就在混混们照着日常节奏收钱的时候,军巡铺的小衙门里,身穿藏蓝色捕快袍,腰挎朴刀的押捕陈录,正满脸阴翳的打量着这些街溜子。
“方五,这等泼皮腌臜光天化日敲诈商户,尔等就这么看着!”
一旁,名为方五的小捕快躬着腰,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侧立在陈录身后,一双三角眼小心翼翼的打量着陈录脸上的表情。
“陈大人,不是小的们不管,而是没法管啊~”
“嗯?”陈录的眉头瞬间蹙起,一声冷哼。
“汝为捕快,为何管不得!”
见陈录不满,方五的腰躬的更低了,面露苦笑道:
“大人,别瞧这些个泼皮无赖放浪形骸,没个正形。
可您随便上街拉个商户问问,若谁敢说这钱是被无赖勒索了去了,保准他第二天在这里做不了生意。
这你情我愿的事情,小人是想管也管不了啊!”
听到这话,陈录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哼,俺倒是不信,这光天化日的,就没人敢说真话!”
“大人出马,当然是有的。”方五赔着笑。
只是...”
“只是什么,莫要支支吾吾!”
“只是...”方五面露难色,随即四下打量了番,微微上前一步,见陈录没有阻止,这才凑到他耳边低声说道:
“陈大人,这泼皮无赖后头有硬茬子,怕是大人也开罪不起!”
“哼!吾身为中京押捕,深受皇恩,吃的是皇粮,何人开罪不起。”
陈录眉头倒竖,一脸横肉抖个不停,显然气的不轻。
见状,方五连忙点头哈腰的告饶,对着地面的眸子中却闪过一丝了然。
土大爷果然算无遗策,这厮来势汹汹,显然是有备而来,怕不是背后还有一层算计。
哼!既然如此,那就别怪小人不客气了。
狡诈计谋千回百转,王土旺给他支的招顿时涌上心头。
“陈大人之忠心,小人佩服。”
“某要废话,这泼皮无赖身后之人到底是谁?!”
“是...是那巷尾的王大麻子,此人姓王名渠,因和那理国公府沾着亲戚,又和城北富春金赌坊勾搭着,故时不时带着一众讨债鬼过街串巷,嚣张跋扈;
而且他手下还有一侄子,名为王土旺;
此人虽头脑简单,但颇有勇力,街战以一当十,是个十足的好手。
吾等小小捕快,哪里是这等人的对手。”
“好个鱼肉乡里的坐地无赖户,那富春金赌坊就算在乱糟糟的城北,名声也是迎风臭十里。”
嘴里说着大义凌然的话,陈录心里却有些犹豫。
他何尝不知道自己是个棋子。
当初他向巡检司使了银子,打的就是成为押捕,克扣治安银子的龌龊心思,可没成想,这些银子居然分文未动的退了回来;
且上头不仅不追究他贿赂的责任,反而还将他调到城南富庶之地来当押捕;
要知道,大乾京城中京,自古都是南富北贫,东贵西贱的格局,在城南当押捕,可比在城北当押捕的油水多的多了。
况且城北多是三教九流聚集之地,在那里当差,危险系数远超城南。
陈录不是憨货;
相反,作为中京土生土长的坐地户,他的眼界甚至超过一些在偏远山区当知府的小官儿。
自己若是不作为,推自己上来的势力绝不会善罢甘休,收拾自己一个小角色轻轻松松。
可若是作为,该如何作为呢?
就在陈录沉思之际,方五再度搓着手,凑了上来。
“大人,咱们何不先拿那王土旺开刀,找了由头关了他去,在图谋那王渠。”
“不妥!”陈录想都没想拒绝了这个提议。
“拿个瘪三鸟用没有,只会让那厮警觉,要干就干大的!
方五,俺且问你,那王渠日日鱼肉乡里,尔等可有收集证据!”
“这个...”方五不敢直视陈录,面露难色,眼神左右乱瞟。
“陈大人,俺与您直说吧,这王渠治下颇有章法,街上泼皮一不偷,二不抢,做的最出格的大抵也就是口上花花、调戏调戏小媳妇儿。
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这...”说到这里,方五狠狠咬牙,凑到陈录耳边。
“据说那厮在外放那九出十三归的绝户印子钱,还拿着伪造的欠条,想逼那卖豆腐的苏寡妇屈身于他。”
“你怎知那欠条是伪造的?!”
陈录瞪着眼睛,凶狠的看着方五。
见状,方五顿时吓了一个哆嗦,咬着牙纠结了许久,这才重重叹气,任命似的说道:
“是那泼皮瘦猴与我说的。
那瘦猴并不服那王渠,只服那能征善战的王土旺;
奈何王土旺是个木头脑袋,一心愚忠,瘦猴五次三番劝那王土旺自立门户,反而被那王土旺各种呵斥;
于是那瘦猴便找到小人,说了此事,打的怕是借大人虎威一用的龌龊心思。
大人若想拿下王渠,只要待王渠勒索苏寡妇时发难,在到王渠那厮家中一搜,便能搜出大把临摹的欠条。
至于小人如何与那瘦猴结识...”
说到这里,方五长长一叹,做足了懊悔样子。
“盖因之前的押捕尸位素餐,从不管巷中大小事,吾等为了生计,自然免不了和这些泼皮无赖打交道;
自然...自然...也收了好处。
大人忠于王事,小人实在佩服,只望大人看在小人坦言相告的份上,最多开格了小人,莫要拿小人下狱,俺家里上有老母,下有稚童,请大人开恩。”
看着方五抱拳请罪的决绝样子,陈录顿时不疑有他。
这厮连自己的受贿的事情都拿来说了,想来更不敢欺骗自己。
况且苏寡妇之事,自己一问便知,压根没有撒谎的余地。
想自己初来乍到,对外眼瞎耳聋,既有坐地户投靠,岂能苛待!
没多犹豫,陈录重重拍了拍方五的肩膀,目视远方道:
“尔等何罪之有,咱们就等王渠欺辱寡妇时出手;
待此事功成,尔为首功!”
听到这话,方五瞬间装出狂喜的样子,抱拳弯腰,一躬到地。
“多谢大人。”
然而,这孙子这会子心里正自顾冷笑;
目视远方,装你娘的臊呢!
什么狗屁憨批,真真不及俺家哥哥万一。
被拿了当刀把子,说不定还要替俺王家哥哥数钱,真乃蠢货也。
晌午巳时末,换了一身深蓝色官皮、挎着朴刀的土哥走在朱雀大街上。
理国公府距离那些官老爷办公的内城并不远,只一个晌午的时间,王土旺便从巡检司领了官服、朴刀、腰牌等物件儿,又去了判户司,将自己的户籍改成了军籍。
作为最底层的武装治安官,管理一处军巡铺的押捕是要入军籍的,而押捕以下的捕快、帮闲,则不能入军籍,没有俸禄也吃不上皇粮。
晃晃悠悠沿着街边一路前进,就在王土旺即将抵达王家巷的时候,一个武师打扮的人忽然从巷子中冲出,拦在他身前。
此人一身灰色贴身短打,行走顾盼,带着一股子惯于发号施令的上位者威严,而他身后,更是光明正大的背着一柄与他身高差不多的细刀。
“王家兄弟,借一步说话。”
男人轻轻拱手。
“请!”王土旺虽然不知道自己得罪了什么人,但此人从走出巷子到现在,一双招子时刻不离自己脸庞,怕是有备而来。
而他既然拱手相请,想来也不会立刻动手。
跟着男人,走进小巷。
刚刚进入,窄巷两侧就瞬间冲出几名武师打扮的家伙,腰挎朴刀,牢牢把住巷口。
王土旺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心思转的飞快。
不穿官服,却持武器,光明正大的走街串巷,巷子口说封就封。
首先排除白莲教;
东城住的多是高官勋贵,给白莲教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明目张胆在东城这般行事。
既不是白莲教,那...是陈录身后的京中贵人吗?
埋下疑惑,王土旺对着眼前威严男人一拱手。
“不知壮士拦某,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吾名薛九,楚王府护卫统领!”
话音刚落,王土旺的眉头就皱了起来,眼底瞬间闪过一丝忌惮。
楚王府!
当今皇帝共生八子,其中两个早夭;一个玩耍时落了井,没救回来;一个成年开府后染了风寒,一命呜呼;
剩下四子,老大嫡长子为当朝太子,这老二就是楚王;
此人乐善好施,在朝野中素有仁王美名,就连见了路边的癞皮狗,都要吩咐手下安排一顿鸡腿。
而且坊间皆传,楚王不喜权斗,最好吟诗作对,郊游会友,广受翰林清贵的追捧。
只是这楚王护院,好端端的寻某作何?
王土旺思忖之际,薛九也片刻不停的观察着他脸上细微的表情。
巷口相邀,此人片刻不带犹豫,便随自己入巷,要么是自恃勇武,不将吾放在眼里;要么就是问心无愧,心里没鬼,自然不怕暗巷。
再看此人入巷后,面对吾手下封住巷口,除了微微皱眉,并未开口相问,怕不是已经对吾身份大概有所猜测;
正当他仔细观察之际,王土旺一双虎眸也盯上了他的眼睛。
“薛统领,尔拦下某,可是楚王的意思?”
“正是。”薛九点了点头,随即对着楚王府的方向拱了拱手。
“理国嫡子嫡孙大婚那日,王爷也在现场,观你出手不凡,颇有勇力,便动了爱才之心,愿屈尊与阁下认识认识。”
王公贵族招揽会武功的江湖人士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况且王土旺土生土长的中京人,背景更是比那些江湖人干净的不知道哪里去了。
只不过,这可是楚王啊!皇帝二子!
想到这里,王土旺脑海中瞬间蹦出两个大字!
——夺嫡。
这等要命的事,别说参与了,就是稍微沾了点边,都可能菜市口跪一遭。
当然了,拒绝是不可能拒绝的;
楚王势大,自己不过一平头百姓,况且对方的人还把住了巷子;
虽说这些人不敢当街杀害军巡铺押捕,可之后的小鞋自己也穿不起啊!
想都没想,王土旺重重抱拳。
“王爷不赀之躯,不嫌某升斗小民低贱,某岂敢拒绝。”
“好!”薛九点头,快步上前扶住土哥拳头。
“识时务者为俊杰,王兄弟不愧是王爷看中的壮士,过些时日,王爷设下筵席,望王兄弟莫要推辞。”
“岂敢!”
面对如此上道的王土旺,任务完成的薛九又语重心长的言了几句楚王的好话,这才领着一众手下,离了这黑黢黢的巷子。
看着这些人的背影消失在远处拐角,王土旺眯着眼,只觉世事无常。
小小的一个猪腿骨,竟惹出这些事端。
先是理国公府三房王庐,再是楚王;
在土哥看来,两边其实都不大行。
坊间都传楚王惯是个淡泊名利的性子,可若是真不想夺嫡,何须谋那贤王之名?
况且楚王能派人与自己这等武夫接触,就能派人与别的武夫接触,一个不争大统的王爷,手下拢这般多武夫作何用?!
楚王此行此举,怕是压根瞒不住有心人啊。
而那理国公府就更不用多说了,穷奢极欲,奢靡之风极烈,简直烈火烹油!
王土旺看的很清楚,这些个勋贵看似风光八面,其实就是朝廷养的猪,一头头膀大腰圆的大肥猪;
眼下朝廷没遭难,尚且算得上风调雨顺,自然不会杀猪吃肉;
可若是遭了灾,朝廷上下怕不是都要磨刀霍霍;
其实理国一脉的王庐也知道理国公府的困境,正因如此,他才会撺掇自家大哥,让理国公嫡子嫡孙王元海去娶陈郡谢家的世家小姐,不惜一切代价和当朝计相拉上关系。
只可惜,他的眼界能为到底有限,这般作为保的了一时,保不了一世;
在土哥看来,眼下的理国公府只有一条路可走,就是狠狠地往自己身上下刀子,产业该卖的卖,仆从该清退的清退,家里毒瘤该杀的杀...
如若这般,不仅可以保下理国,还能在皇帝和满朝文武面前落个好,得个公忠体国的好名声。
故无论是楚王,还是理国公府,他都不想选;
不过,这些困难在王土旺这混不吝面前,倒也不算什么大问题;
他早就想好了,只待楚王选择以何等方式接触自己,再做计较。
若是楚王光明正大招揽自己,就说明这家伙还真就看上了自己的蛮力,自己就顺势投了楚王,再逼迫那理国公府与自己分家,将自己一脉划出理国王氏。
王老太太,您也不想看到家族孽子参与夺嫡,拖累了整个家族吧!
若那楚王私下里招揽自己,那事情就有意思了。
私下招揽,恰恰证明楚王并非真心实意招揽自己,很可能是瞧着自己被那三房王庐看中,想把自己当成钉子,钉进理国公府。
若是这般,那楚王图谋的可就不单单是一个自己,而是整个理国公府。
那自己就顺势借楚王的力,扎进理国,再找个机会害了那大房王广仁、二房王庆,三房王庐的命,入主理国。
到时候,再暗中勾结一波其他皇子,多面下注,突出一个两面三刀。
这事儿虽然说起来简单,但临了事儿,土哥自有一番精细计较。
回到家中,王土旺又坐回炉灶前,开始烧火煎药。
小院的空气中,依旧残留着寡妇身上那股糯糯的豆汁儿香气,真不知道这娘们天天往自己屋里跑是个什么意思;
不过那病痨鬼的脸色,倒是一天比一天好。
想到这里,王土旺扇火扇的更起劲了。
那女贼早些好,自己也能早些脱离这见天守在家里的日子;
就在土哥沉浸在未来美好生活的臆想中时,小院的门响了。
和苏寡妇那有节奏的敲击声不同,这次敲门的人明显力道十足又心急如焚,破烂的木门被锤的梆梆作响。
“谁?!”王土旺坐在炉灶前,屁股都不带挪一下的。
“哥哥是我!”
瓮声瓮气又刻意压低的粗糙嗓音从门外船来。
一听这声音,王土旺哪里不知道是铁牛来了,急忙起身开门。
“好个精贼,怎落得这副鸟样?”
此刻的铁牛,脸上裹着一块不知从哪找到馊臭黑布,身上无袖短褂破破烂烂,赤着一双大脚,脚趾缝里尽是淤泥;
而他露在外面的粗壮手臂满是淤青,右边的牛眼更是肿如鸡蛋,独留一条细细的眼缝。
“快快进来,与哥哥说,是哪个鸟厮将你打成这般模样!”
说着,王土旺伸手便将铁牛拉进小院,关上院门,随即脚步匆忙的冲进内屋,取出一套自己的衣服。
“角落那缸里有水,你自取了擦洗擦洗,衣服先将就着穿某这一身,某先去医馆寻个郎中来。
奶奶的,待你收拾利索了,领着某去寻那个狗肏牛攮的!”
说罢,王土旺用脚勾起靠在墙边的朴刀,一把抓住,杀气腾腾走向院外。
木头一样杵在小院中的铁牛见自家哥哥那又急又气的模样,竟‘吧嗒吧嗒’落了豆大的泪珠子下来。
“你这是咋了?怎好好的哭了起来!”
王土旺被这家伙吓了一跳,连声问道。
铁牛也不说话,只一个劲咬着牙流泪。
他舅舅遭了兵灾,被一起子官兵拿了下狱,他与官兵理论,拉拉扯扯间被按住一顿好打;
后来他溜了出来,四下打听了一番,这才知道原来那当朝计相遇刺,震惊朝野,当今圣上下令大索全城。
此时本与他舅舅一点关系也没,可他舅舅平素与那漕帮码头管事不对付,仗着铁牛勇武,平日里搬运干活也不纳保护费,对那管事更是毫无尊敬。
刺客惹了祸事,趁着这个机会,那管事便给管着码头的官兵使了银子,两两合计,寻了个由头,将码头不服漕帮管教的刺头一起薅了进去,其中就包括了铁牛的舅舅。
想把舅舅救出来,倒也不难,顶多就是两头打点些银子,再给漕帮管事说点好话,低头服个小;
别看铁牛长着一副五大三粗的吓人模样,为了救他舅舅,他愣是当着许多人的面,给漕帮管事磕了三个响头,给足了脸面;
可到了官兵那里,没银子真就万万通融不得。
铁牛平素里惯是个好说话的,朋友不少,想着这事儿不难,谁成想他一登门,往日称兄道弟的家伙见他这副损样,个个都翻脸不认人了。
吃尽了冷脸白眼的铁牛上天无门,这才求到王土旺家里。
两两一比,王土旺不仅不嫌弃他,反而生生怒的要抄刀替他报仇,怎不让这堂堂九尺汉子声泪俱下。
打着嗝,含着哭腔,铁牛磕磕盼盼的将事情道了出来。
听完,王土旺思忖片刻,开了口。
“铁牛莫哭了,此事不难,哥哥最近捐了个军巡铺押捕的小官,再加上理国公府的名头,想来那码头兵痞也得给某三分薄面。
这样吧,你且去洗刷洗刷,待某唤了郎中给你瞧瞧,再去码头衙门。”
“哥哥,俺没事,就一点外伤,随便怎样就中;可俺舅舅身子骨弱,怕是吃不住那牢狱里的铁家伙式儿啊!”
见铁牛心急如焚,王土旺遂点点头不再劝,转身快步走进内屋。
一阵翻箱倒柜,王土旺取出卖王大麻子房所得的八十两银子,再加上理国公府骗来的六十两银票,一并装了包裹,背在背上。
屋内,柏曌子斜倚在床上,面无表情的看着王土旺拾掇,心底有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
从她和王土旺接触的这段时间看,这家伙端是个能说会道、翻脸无情的奸诈小人,真真于他泼皮无赖的身份无二;
可现在瞧他,拢共屁大点地方藏了这么丁点银子,就为了外面那个哭的屁滚尿流的汉子尽数取了出来,看他的样子,怕是全舍了去也无所谓。
这般行径,任柏曌子如何看不起王土旺,也说不出半点脸酸嘴歪的话。
此子,倒是当得起一个‘侠’字。
屋内,王土旺压根没看柏曌子,自顾自的将银子装包。
没一会儿功夫,一百四十两银子就这么被他分成了三份,十两、三十两、一百两。
若是那码头兵痞给三分薄面,便给他十两银子好处费,此事揭过;
若对方给脸不要,那便多舍点,先将铁牛舅舅捞出来,再论后话,说不得要整他个家破人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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