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祝华祝繁的其他类型小说《恭喜狐王,终于有崽了后续》,由网络作家“公子离”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自从重生,祝繁的听觉和嗅觉就比平常人敏锐了许多。一开始她也好奇自己的变化,但后来想了许久也没找到原因,便当是上天对她的眷顾了。能重新活过,是她这辈子加上辈子都不想的,即便现在的她身体上已经没了感觉,不会疼也没了心跳,但至少她清楚地知道自己还活着。而活着,比什么都强。十月的风已经开始转凉,吹在无感觉的祝繁身上引不起她丝毫的注意,往周围警惕地看了一圈,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已走到后山的另一边山脚。周围除了偶尔的几声麻雀叫外便是风的声音,而方才的那股陌生的气息好似也跟着刚才的那阵风消失不见了。祝繁皱眉,放在两侧的手不自觉地捏成拳,在原地站了片刻后便转身打算下山,却不想才刚转身便听得不远处的大石块后传来响动。祝繁顿住步子,在辨别出略微熟悉的...
《恭喜狐王,终于有崽了后续》精彩片段
自从重生,祝繁的听觉和嗅觉就比平常人敏锐了许多。
一开始她也好奇自己的变化,但后来想了许久也没找到原因,便当是上天对她的眷顾了。
能重新活过,是她这辈子加上辈子都不想的,即便现在的她身体上已经没了感觉,不会疼也没了心跳,但至少她清楚地知道自己还活着。
而活着,比什么都强。
十月的风已经开始转凉,吹在无感觉的祝繁身上引不起她丝毫的注意,往周围警惕地看了一圈,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已走到后山的另一边山脚。
周围除了偶尔的几声麻雀叫外便是风的声音,而方才的那股陌生的气息好似也跟着刚才的那阵风消失不见了。
祝繁皱眉,放在两侧的手不自觉地捏成拳,在原地站了片刻后便转身打算下山,却不想才刚转身便听得不远处的大石块后传来响动。
祝繁顿住步子,在辨别出略微熟悉的气味后几不可见地勾出一抹冷笑,转瞬即逝,后道:“别躲了,我看见你了。”
话落,大石头边的那只脚明显僵住,片刻后从石头后走出来一人。
来人一身靛蓝色束腰绸衫,身形瘦削黑发及腰,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白皙的脸上还带着被识破的尴尬。
祝繁将他从头到脚看了一遍,收起面上的冷色,眨了眨眼不解地问道:“韶师兄,你怎么在这?”
虽说这里已经是山脚了,但不远处明显还拦着“禁止进入”的牌子,像祝韶风这种规矩的人怎会不顾规定来此?
来人正是村长的孙子祝韶风,九月份刚满十九岁的他现在已然是村中姑娘们的梦中情郎,更别说他还在十七岁时便考上了举人,是他们村近年来唯一的举人老爷。
祝韶风见小姑娘今儿个穿得这般的单薄,不禁心疼起来,抿了抿唇从低处抬头看着她。
“繁繁,下来。”他伸手,常年握笔的手白皙修长。
换做前世还未事发时,祝繁或许会大大咧咧地把手给他,让他扶她下去。
但现在,祝繁只往那只手上看了看便一个跳跃从高处跳了下来,看得祝韶风当即心惊胆战,赶紧着走到她边上。
“这般高,怎能随意跃下,会受伤的。”
祝韶风皱眉,往小姑娘脚下看了看后抬眸不赞同地看着她。
祝繁看向他,一边拍了拍手,一边笑着说:“韶师兄太大惊小怪了,话说回来,你还没说你怎的在这呢?莫不是在这私会佳人?”
在等到那个人到来之前,她要好好地让祝家村存活下去,包括这村中的每个人,当然也包括眼前的这个人。
不过,她可是记得清楚,祝华对祝韶风可是存着别样的心思的……
祝韶风自然不知眼前小姑娘心中所想,只对上那双好看的带着揶揄之色的眸子,白皙的脸瞬间染上一层淡淡的粉红。
“繁繁又胡言了,”他将小姑娘头顶的枯草摘去,边道:“姑娘家,这般不知收敛,当心先生罚你。”
祝韶风是祝谏早年的学生之一,跟祝繁家三姐妹常常以师兄妹相称,唯独祝繁,他从未喊过一声“师妹”。
祝繁抬眸往头上瞧了瞧,不着痕迹地退了一步躲开祝韶风的手,边往栅栏外翻边说:“没办法,我就这样,改不了,韶师兄若不喜欢便别同我走得太近,省得污了你。”
一个利落的跳跃,祝繁直接翻出了栅栏,还把那块“禁止进入”的牌子给弄倒了。
祝韶风看得心惊胆战,却不敢同祝繁一般做出那样的动作,寻了处高地才跳过了栅栏。
出去后,他把那牌子给扶正,后大步跟上祝繁的脚步,伸手抓住其手腕。
“韶师兄?”祝繁当即就把手腕往外抽,却被对面的人抓得更紧了。
方才蹙眉,祝韶风便直接将她拽到了老槐树后,借着老槐树粗壮的树干隐藏了两人的身形。
祝繁抬头看他,不是很高兴,“韶师兄这是作甚?男女授受不亲,你莫不是把这都忘了?”
边说,祝繁边将自己的手腕从他手中抽出,翻转着手腕就要转身走。
“繁繁!”祝韶风大步一迈挡在她身前,低头皱眉看着她。
祝繁挑眉,觉着有些好笑,“韶师兄什么时候变成乌龟了,吞吞吐吐,可不是男子所为。”
对于祝韶风,她并无任何特殊感情,前世的祝韶风在她藏身后山时得病死之前娶了她大姐祝芙。
听那人说,祝韶风刚死,她大姐就被诊出两个月的身孕,祝华到最后也没嫁成她心爱的“韶哥哥”。
对此,祝繁倒是觉着挺解气的,至于她大姐祝芙,因为性子完全不一样,便也没有多亲。
或者可以说,除了荷香跟外祖母外,她跟她家里的人都不怎么亲,家人尚且如此,更别说其他人了。
当然,那个人除外。
祝韶风掩在袖下的手收成了拳,对上那双水盈盈的眸子,内心挣扎着,片刻后就在祝繁不耐地想要开口时他却抬手放在了祝繁的双肩上。
“繁繁,我……我喜欢你!”
风停了,几只麻雀从头顶飞去,叽叽喳喳。
男子白玉般的脸上染上一层红色,有些像傍晚时分的云霞。
祝繁与他对视了片刻,遂斜眸瞥了瞥放在她肩上的手,却是没有躲开,勾唇一笑,娇俏灵动。
“刚才风太大,韶师兄说什么我没听清,能再说一遍吗?”
闻言,祝韶风的双颊顿时更红了,有些手足无措,放在那小小肩头上的手加大了力道。
祝繁没感觉到痛,只用那双单纯无辜的眸子瞧着他,便像是当真没听清他的话似的。
祝韶风抿紧了唇,后放柔了语气,也松了双手的力道,低头凑到祝繁眼前,低声说:“繁繁,我喜欢你,这次听清了吗?我喜欢你。”
喜欢到等不及让爷爷去祝家提亲。
他想,繁繁跟他向来亲,即便这半年来有了变化,也改变不了他看着繁繁长大这个事实。
在祝韶风看不到的地方,祝繁紧了紧拳头,片刻后灿然一笑,“还说我不知收敛呢,你不也一样?”
祝韶风对她的顾左右而言他感到无奈,也因她的反应提起了整颗心。
他把人抵到树干上,近乎以额相对地看着面前的人,道:“繁繁莫想转移话题,你告诉我,你可有喜欢我?”
这般的距离下,祝繁能清楚地听到来自他胸腔的心跳声。
祝繁还是笑,双眸亮晶晶地看着他,“韶哥哥这话说的,我自然是喜欢你的,你是我师兄不是么?”
闻言,祝韶风心中一紧,有些急切地说:“不是,我说的不是那种喜欢,繁繁,我……我对你……”
“别说,”祝繁突然收了笑,抬手拂开祝韶风的手侧身,不再看他。
祝韶风愣住,上前一步,“繁繁,你……”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再抬眼,小姑娘的秀眉蹙着,看上去有些愁绪。
祝韶风不解,正想开口询问,却听她先开了口。
“韶师兄,虽我平日不知事,却也明白何谓‘男女情’,你想说的便是这个,对吗?”
祝韶风愣住了,没想到这话会从小姑娘口中先说出来。
祝繁无奈地笑了笑,继而叹了口气说:“谢谢你韶师兄,真的谢谢你,但……我们是不可能的。”
说完,祝繁在祝韶风看不到的地方狠狠往自己大腿上揪了一把,想说把眼泪给逼出来,让自己看上去更真诚点。
然任凭她怎么揪,却是没有一丝的痛感,祝繁这才想起自己现在是个没感觉的人。
心下无奈,算了,这已经是她能演得最逼真的戏了,将就着看吧。
不过也真是奇怪,前世这个时候祝韶风应该再晚些才对她表明心意的,这回怎的提前了?
“为何?!”祝韶风有些激动了,没料到本是自己胸有成竹的事,这会儿竟是不如意。
祝繁吸了吸鼻子,垂眸装作伤心的模样,视线却不着痕迹地朝不远处的某处瞥了一眼。
随即,她在祝韶风看不到的地方几不可见地勾了勾唇,再说道:“我不信韶师兄看不出来,华儿心悦于你。”
前世,也正是因为祝韶风的关系祝华便开始跟她疏远。
她这个人又是那种不愿去猜别人心思的,更做不出去讨好人的事来,所以也就导致这件事后她跟祝华的关系越渐的生疏起来。
甚至到她死的那一刻,祝华都未曾有半分的红眼,或者祝华便是觉得祝韶风的死就是她害的。
呵,也难怪最后带人上山的是她了。
“那又如何?”祝韶风皱眉,不清楚祝繁心中所想的他伸手捏住祝繁的手腕,急切道:“便是她心悦我又如何?与你我有何干系?我喜欢人是你。”
祝繁忍着想冷笑的冲动自嘲地勾了勾唇,再次扒开了祝韶风的手,说:“韶师兄想得太简单了,华儿是我妹妹,我怎能不管,在明知妹妹喜欢你的同时,我怎能夺人所爱?这件事,还望韶师兄今后切莫再提。”
说罢,祝繁便作势要走,然祝韶风却是不愿,以身子拦住她的去路。
“什么叫‘夺人所爱’?!”因为情绪激动,他的声音提高了好些,“告诉我繁繁,你也是喜欢我的对不对?我们不是一直都很亲的吗?!”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循着已经熟悉的路线,祝繁举着油灯一步一步往山上去。
白日里,那个不知来历的人搅了她的心情,害得她都没在那里待……
抬手,总感觉那个人的气息还停留在她的嘴唇上,倔脾气顿时又上来了。
尤其是一想到自己的初吻竟然不是给的心里的那个人,祝繁就恨不得把嘴巴搓下来一层皮。
去他的登徒子!空有一副好皮囊,没想到却是个金玉其表败絮其中的人。
依她看,那哪里还是人啊,分明就是狐狸精!这世上根本就不可能有长得那么好看的人!
“狐狸精!臭不要脸,最好不要再让我碰到你,否则一定撕烂你的嘴!”走着走着,祝繁忍不住碎碎念,边念还边用另一只空着手使劲擦着嘴。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总算是到了地方,祝繁也把心里的气给发泄得差不多了。
侧耳听了听周围的动静,心下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拿着油灯走进山洞,石板上亦空空如也,很显然白天的那个狐狸精已经不在这了,不过洞中依旧存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淡淡桃花香。
祝繁在洞里看了一圈找不出这香气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也就没有去追究,只把油灯放在石板上,走到石板边上的一堆看似已经潮湿到发霉的杂草堆边。
还好还好……
祝繁忍不住拍了拍小胸脯,蹲下身子将那堆草给拨开来,晕黄微弱灯光的照射下,草堆下属于她的秘密也暴露在空气中。
祝华、曹春花、祝嵘、周大福、李大嘴、张翠柳、王大壮……
密密麻麻,十行九列,都是这祝家村的人。
“一二三四五六……”
祝繁从头到尾数了一遍,最后拿起边上的一根小树枝又重新排了一列的头:钱德坤、朱宝珠。
村里人的全名她记不全,有的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所以便通过这种方式把他们记下来。
几乎每天几个,只要她在村里见到了,知道了他们的名字,她就会来这里写下他们的名字,这样她就不会漏掉了。
这,便是她的秘密。
她这个人就是如此记仇,前世临死前她发过誓,生生世世,就算下了十八层地狱,她也要让这祝家村的人给她陪葬!
如今,她没有在十八层地狱,也就谈不上“陪葬”一说了。
但这些人,她却是一个都不会放过的,等到她把整个祝家村的人名都记下,那个时候他也就该来了,届时等到时机差不多后便是将她的恨做了断的时候!
将刻在泥地上的名字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祝繁重新将那些杂草铺在上面,起身坐到了石板上,然后趴下。
硬邦邦的石板咯得身上的骨头微微作响,祝繁感觉不到丝毫的痛感,也感觉不到本该来自石板的冰冷。
祝繁把脸贴在石板上,想起那个人为了不让自己在这里吃苦,硬是将这个冰冷的山洞布置得跟他家大屋子似的。
“三叔,”重生后,她最喜欢的事便是在这里像这样说话。
“今天这里来了一个不认识的人,我还以为我们的秘密基地被发现了,不过好在那人不是我们这儿的人,等你来了我就带你来这儿,不管你信不信,我都要把我们的事告诉你。”
“三叔,我觉得我现在好坏,好几次都险些没忍住害了人命,你知道吗?祝韶风说喜欢我,今儿晚上爹就说让我嫁给他,我好气,他凭什么擅自做主让我嫁给祝韶风?我分明一点都不喜欢他。”
前世今生,她对祝韶风没有丝毫的男女之情,也不知道那些人哪只眼睛看到了她跟他亲近,真亏得祝华那小丫头片子把“私会”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三叔,你快来好不好……”
祝繁觉着自己又要矫情了,尤其只要一想到他,她的耳边就好似响起了前世自己临死前听到的那声“繁儿”。
如今只这般想着,她这眼睛里就控制不住地往外冒水,“三叔……”
空荡荡的山洞,安静得连风吹过洞口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祝繁捂着脸趴在石板上闭了眼不让眼泪掉下来,不想却在这时听到来自洞口处的一抹轻微响动。
“谁?!”
祝繁“腾”地坐起身,随手就将放在边上的大砍刀给捏在了手里,警惕地看着洞口方向。
狐之亦方才出去散步了,在洞里躺了整日,他感觉自己浑身的骨头都快僵住了,却不想化成狐形的他还不到洞口便瞧着了里面透出来的烛光。
熟悉的气息未激起他半分警惕,却让他心里的那个疑团更大了。
刻意放轻脚步走到洞口,本想看看那小姑娘为何会这个时候来此处,又在做什么。
然让他未曾料到的是因他的注意力在小丫头身上,以至于没注意到边上的那颗小石子,一脚踢过去,打破了空气中的寂静。
而那小姑娘也已经手持大刀地朝他这头看了过来,她手里的那把大刀更是泛着冷冽寒光。
狐之亦下意识吞了吞口水,晃了晃尾巴,瞬时间大眼瞪小眼的。
“狐狸?”祝繁看清洞口的身影后蹙起了眉,手捏大砍刀从石板上下来。
狐之亦眨了眨眼,分明清楚自己这个时候该转身走的,但脚下就跟生了根似的,只瞧着小姑娘那双分明哭过的双眼便走不动了。
站在洞口的小东西周身火红,像极了她在梦中见过的曼陀罗,洞中的烛光微弱,那身顺滑的皮毛却泛着光泽,一看便知顺滑极了。
随着祝繁的走近,小家伙的一双尖耳也跟着动了动,与其娇小的体形不相配的毛茸茸大尾轻轻地晃动着,只那双好似泛着幽幽绿光的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看上去乖巧极了。
祝繁见它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脚下的步子放得更轻了,甚至还把手中的大砍刀给拿到了身后,便是担心自己手里的家伙什会吓到这小小的不速之客。
直到她走到它面前,小家伙也没有挪半步,祝繁心中隐隐雀跃,要知道这可是她头一回见到这么漂亮的小家伙。
虽说以往在路过猎户家时也曾见过他猎到的狐狸,但却是没见过像眼前这般的周身通红,有好似有灵气的。
“别怕……”她出声,空出一只手来朝小狐狸伸手,然后慢慢地在它面前蹲下。
听到她的声音,狐之亦顿然反应过来,脑中一个激灵转身就要走。
谁知有人比他的动作更快,他才有转身的准备,眼前的人影便陡然变大,然后……
“抓到你了!”
祝繁扑倒在地,也不管滚一身的泥土,大砍刀被她“当”的一声扔在青苔满地的地上,正好让她空出了双手摁住那软软的小身子。
“呜……”
狐之亦一个不慎,被小姑娘给压了个正着,反射性地挣扎着身子就要往外钻,却不料这小姑娘看起来娇娇小小的,力气却是不小,愣是让他没能从她身下钻出去。
下意识的,狐之亦从喉间发出了不适的呜咽声,听上去有种被欺负的味道。
祝繁没想着真把小家伙给伤着了,她只是看着这小东西可爱,想逗它玩儿,现下一听它这般不情愿的声音,以为是自己把它给弄痛了。
于是她赶紧着起来盘腿坐在地上双手穿过小家伙两只前爪的腋下将它抱在怀里,连声安抚:“对不住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我就瞧着你长得好这才想抱你,呼……呼……不痛啊。”
边说,祝繁边摸摸小家伙的背脊,又揉它的后颈,还顺带把哄孩子那套都给拿了出来。
狐之亦忍不住嘴角抽抽,心道以这种羞耻的姿势将他抱着就算了,甚至还把他当成孩童来哄,这丫头果真还是欠揍的!
心里哼哼了几句,狐之亦没再挣扎,顺着小姑娘的抱它的姿势抬起头去看她。
祝繁见它竟这般乖巧,心里一阵柔软,站起来连裤子上的泥土都不管就直接抱着小狐狸往里面走,当然,顺带不忘将她的大砍刀给拾起来。
目光触及到那泛着寒光的大刀,狐之亦的身子忍不住僵了僵。
这丫头,是想拿着这刀砍谁呢?
“不怕,”祝繁感觉到它的变化,以为它是害怕她手里的刀,当下就把砍刀给放到了石板上,口中安抚道:“放心,只要你不伤人,我是不会用它来砍你头的。”
虽说她胆子大,但终归也是个人,比起那些能吃人的野兽弱了不止一点两点,带个防身的总是好的。
只是她不说后面那句话还好,一说,狐之亦顿时就感觉自己的后颈一凉,看小姑娘的眼神多了几分不可思议。
这丫头,让他说什么好……
“好漂亮……”祝繁怀抱着周身通红的小狐狸,手从那身顺滑的皮毛上滑过,越摸越觉着小家伙的这身皮毛越好,嘴里忍不住地就赞叹道。
小姑娘的手在他后颈处揉捏着,力道恰到好处,让狐之亦很是受用地眯起了双眸,舒服得忍不住在心底发出轻叹。
嗯哼,小东西,就你会说话。
祝繁哪里知道怀中抱着的非一般之物,只见它如此不怕生,心下一喜,不禁想起它方才的挣扎,转转眼珠,生了逗弄的心思。
“嗯……这么漂亮的皮毛,想必定能卖起大价钱来。”
深冬腊月,寒风凛冽,大雪过后的夜里地冻天寒,漆黑的天空不见丝丝光亮。
亥时三刻,整个祝家村的人,无论男女老少,都举着火把纷纷前往本村神庙山的山顶,大片的火光将其所经过的夜空也跟着照亮。
祝繁眼见着那片火光离自己越来越近,被绑着的身子不自觉的颤抖起来,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因为气愤还是寒冷,亦或是害怕。
由村长带头的祝家村人最后停在祝繁面前,熊熊火光让习惯先前黑暗的祝繁有些不适应。
“祝繁,你可知错?”
白胡子老头村长站在最前头,用那双浑浊却又不失精明的眼睛看着那一身狼狈的姑娘。
祝繁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嘴唇轻颤,如鲠在喉,却不是因为难过。
“错?”
她冷笑,那双本该漂亮的眼睛此时却盛着寒意,朝着围成一圈的其他村民看了一圈,最后定格在村长祝嵘脸上。
“我从不觉得自己有错,”祝繁看着眼前人,目光坚定,“两年前是,两年后依旧。”
村长神情一滞,下颚绷得紧紧的,好半天才撇开视线摆了摆手,“算了,埋吧。”
今夜之后,他们祝家村便能不再受灾了,愿神明能原谅他们。
“你们这样做,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几个壮汉上前连着绑她的十字木桩一块抬了起来,祝繁双目赤红,看着那一张张冷漠的脸大声吼道。
最后,她把视线停在了人群中一直低头垂眸的两人身上,“爹!难道你就这么信了他们的话吗?!我是你的亲生女儿啊!”
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沉着身子愣是没让那几个壮汉将她拽走。
牙齿在抖,手在抖,腿也在抖。
她的话,让其他人的视线也纷纷转向了祝谏夫妇以及站在他们边上的祝繁的姐姐和妹妹。
祝谏一身单衣,本就瘦弱的身子在这寒冬夜里显得更加瘦削。
他近乎压抑地闭上眼,后睁开,掩去眼中的痛苦之色,说:“繁儿,你就别再争了,你该知道,这就是你的命。”
以命以血祭天祭神明,方能保村中风调雨顺,千年来他们祝家村,就是这么过下来的,谁都例外不得。
“命?”
祝繁看着自己父亲那张略显沧桑的脸,看她那后娘在男人跟前抹眼睛却无眼泪的模样,看自家姐妹面无表情,她忽然很想笑。
“繁繁,你……你就当做件好事吧,别再这样了,你这样,让你爹娘怎么安心啊?”
站在她娘边上的张婶子苦口婆心,说完这话便抬手抹眼泪。
祝繁死咬着下唇,颤抖着牙齿张嘴,眼泪不受控制地顺着眼角流下来。
“你说安心?是……我这样他们不安心,难道非得要我死……你们才能安得了心吗?!凭什么?!祝华,你就这么容不得我,就这么想要我死吗?!”
瞎子的一句话让她成了祭品,然最让她伤心悲愤的却是她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祝华!
她不会忘记,就是祝华,带着一帮子人毁了她藏身的地方,就是她带人伤了那个人!
对了,他呢?!刚才他被人打晕了,现在怎么样了?!
想到那个人,祝繁也没了心思去计较自己,透过模糊的视线在人群中慌乱地找寻,不想才抬眼,身子就连着架子被那几个汉子给硬拖到了那早就挖好的深坑边。
祝繁慌了,顾不得自己,拼命地环视人群,嘶喊道:“他呢?!你们把他怎么了?!”
若不是那个人,她早在两年前恐怕就死了,哪里还活得到现在。
“丫头,莫不是你到现在还想着那小子来救你?”村长祝嵘看着她,问道。
听他说及那人,祝繁喘着气瞪着他,却是未等她开口,老头便继续说道:“别指望了,那小子身子本来就不好,这一闹腾,保不准能活到什么时候,就算他身子没事,这次的事大伙儿也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闻言,祝繁的心猛地一凉,连连摇头,哪里还顾得上自己,她道:“不……你们不能……你们不能动他!你们……”
“不能?”老头似乎来了气,表情变得愤恨起来。
他瞪着祝繁,说:“为何不能?你以为你们犯的是什么错?与天为敌,与神明相对,若非他当年将你藏起,我祝家村何以会变成现在这样?!”
两年啊,颗粒无收灾祸不断,便是因为眼前这女子,可怜他那孙儿就那般的死了!
“就是就是!”老头的话似是引起了村民的愤怒,他们一个个的眼神都开始变得凌厉起来。
“祝繁,你明知我们村里的规矩却还跟着那祝弧做出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来,现在竟还有脸来指责你爹娘,你还要脸吗?!”
“没错!”跟着有人道,横眉冷对。
“先生他们能想通那是他们该的,你也不想想是谁害得你爹娘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若不是神明要的就是你,我现在就恨不得打死你这个丧门星!”
“对!前些年都还好好的,就因为你跟祝弧,害得我们大伙儿吃了这顿没下顿,老天爷死活不肯下雨,旱死了田地不说,一下就淹村子,这不是你的错是谁的错!”
“是啊是啊,早知道这丫头是这等不知感恩的人,当初就该生下来就掐死,也省得害了咱这一村的人。”
“真是扫把星,瞧她那样儿,还敢问人在哪儿,呵……指不定咱村人在受苦的时候她跟那小子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不知廉耻……不要脸……”
“我呸!”
村民的声音如同海潮一般朝祝繁涌去,耳边嗡嗡作响,那一张张指责的脸,那一双双愤恨的眼睛让祝繁的整颗心揪得死死的。
“不……不是这样的……”她把唇咬出血印来,额角青筋隐隐跳动。
“你们不能这样……你们不能把错怨在我身上,更不能怨在他身上,你们没资格让我去祭天,我不要去祭天!我不要!”
狂风大作,吹得山顶的枯树枝丫“咯咯”作响,随着祝繁那近乎凄厉的喊声,不知从哪里来的乌鸦,黑压压的一片,竟开始在众人的头顶上方盘旋。
“嘎——嘎——”
一声声象征着不吉利的叫声让方才还七嘴八舌的村民们纷纷噤若寒蝉,即便是大老爷们,也被眼前这情形给吓得闭上了嘴。
祝繁却是管不了这么多,她趁着那几个汉子被眼前情况吸引注意力的时候拼命地挣扎,却碍于身后的木头架子狠狠摔倒在地,脸上顿时火辣辣的疼。
“村长,这……这……”
胆小的些许人被头顶上方那一片黑压压的乌鸦给吓得说不出话来,把恐惧的视线投向了村长,其他人也跟着抱作一团神色恐慌地看着老头子。
老头心中也怕,但见众人都将目光投在自己身上,他抿了抿唇,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随即猛地转身看向正跪着努力往人群外爬走的祝繁,两眼一瞪。
“你们在干什么?!还不把她给我抓起来扔下去!”
那几个汉子被他这一吼这才回过神来,一看那小姑娘竟已经爬出了一段距离,几人赶紧着跑过去两两一头,四个人直接将祝繁抬了起来。
“放开我!放开我!”祝繁嘶喊着,手脚被绑的地方已然被她挣扎出了道道血痕。
那几个汉许是被头顶的乌鸦给吓坏了,瞧着祝繁还这般的不听话,当下就有人火了,抬手就朝那张泥泞的小脸上甩去一巴掌。
“啪!”
清脆的巴掌声打断了祝繁嘶叫的声音,也打落了她的两颗牙。
动手的周大叔趁此愤愤骂道:“再叫!再叫打死你个小丫头片子!”
这一巴掌不轻,祝繁只觉眼前一阵阵发黑,哪里还有挣扎的力气,视线模糊,正对上的便是那一片盘旋在上空的乌鸦。
耳边嗡嗡作响,祝繁感觉身体的力量似是一点点在流失,眼前的黑,是连那些火把的光都照不亮的颜色。
“三叔……”
许是她真懵了,此时此刻,不该出现在眼前的那个人的模样竟前所未有的清晰。
而他的声音,更是变得这般的近。
他说:“繁儿不怕,我在这,一直在这陪你。”
他说:“三叔许是活不了多长时间了,繁儿不必等我,离开这里吧。”
他说:“繁儿当初为何不愿嫁我为妻?可是嫌恶我比你大这般岁数?”
“不……不是的……”祝繁摇头,任由眼泪流进脖子里,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成了虚无。
她看着上空的那张脸,如鲠在喉,“我……从未嫌恶过你……只恨生不逢时……”
是她,拖累他了。
“你别不是把这丫头给打傻了吧?”
站在周大叔边上的人见祝繁似是得了癔症一般喃喃自语,不由得有些战战兢兢地问。
周大叔把自己被吓的错归咎在祝繁身上,闻言后瞪了一眼她,没回答那人的话,而是看向村长,问:“没什么要说的了吧?”
狂风未曾停止,令人惊悚的鸦群还在夜空盘旋,发出阵阵悲鸣。
村长往同样被吓到的祝繁爹娘方向看了看,遂又看了一眼鸦群,最后不耐地摆手,“赶紧的!”
几个汉子闻言明白地对视一眼,而后便抬着不再挣扎的人往深坑边走。
不想此时那似是得了癔症的人竟猛地抬眼看向了他们,眼神似是要把人给吞了一般。
“我祝繁在此立誓,生生世世,就是下了十八层地狱,也要你们陪葬!”
几个汉子被她这样的眼神吓得不轻,当即一个松手,端端将人朝深坑里扔了下去。
身子被重重地摔到坑底,一层层泥土扑面而来,祝繁却始终没有闭眼,甚至勾起了唇。
眼睁睁瞧着自己再不见天日……
“繁儿——”
一道凄厉的喊叫声止于来人倒下的动作,鸦群散去,风平浪静。
话说完,祝华自己先把嘴给捂住了,一副说漏嘴的模样,而她的话让整个屋里都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沉寂之中。
祝谏的怒意在听完祝繁方才的那番话后明显在慢慢熄灭,不想却被祝华的一句话给重新点燃了。
“你……”
“你、说、什、么?!”
祝谏的神情冷成了冰,没等祝繁把话说出来便开了口,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咬牙切齿地从口中吐出了四个字。
曹春花一脸惊讶,那双本就大的眼睛就差把眼珠子给瞪出来了,她看看怒火中烧的祝谏,又看看无语的祝繁,当即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繁儿,你……你妹妹说的可都是真的?你今日当真跟韶风私会?”
都说看戏的不闲事儿大,有些人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而曹春花就是典型的这种人。
听听,私会?这个词是能随便说出口的吗?
如果真想平息这件事,明白人是不可能把这个词再说一遍的,这分明就是火上浇油,怕事儿闹得不够大啊。
“孽障!你……你竟然……”祝谏气得浑身都在发抖,指着祝繁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
祝繁一把甩开祝华的手,甚是可笑地看着祝谏,说:“怎么?爹你不会就这么信了这小丫头片子的话了吧?”
好,很好,不管前世今生,她果然都是跟祝华不对付的。
祝谏气得脸都红了,瞪大了眼怒道:“不若你还想说什么?!华儿自幼乖巧懂事,难道还会骗我不成?!祝繁啊祝繁,我只当你生性顽劣,没想到你……你竟然连这种败坏门风不知廉耻的事都做得出来,我……我祝谏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儿!”
话落,他重重甩袖,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扬起的手抬起又落,痛心疾首。
祝繁在心中冷然一笑,往一脸不自然的祝华脸上看了看,继而说道:“是,你是巴不得没有我这个女儿,反正不管我说什么做什么都不如你祝华这个亲女儿,索性我也不说了,但是爹,你一定要记住一件事,那就是你这亲女儿喜欢祝韶风,其他的我不多说,爹是聪明人,应该不需要我把话说得多明白。”
说完,祝繁面无表情地朝要反驳她的祝华脸上看了看,然后又对曹春花冷嗤一声,继而转身就出了门。
“你!”祝谏眼瞧着自家二女儿的身影出门转弯消失在视野中,想骂出口的话最终变成了一掌打在茶几上的声音。
祝华身子跟着一震,小脸上尽是胆怯,“爹,我……我没有,二姐说的不是真的,你别生我的气……”
话还没说完,祝华就把“欲语泪先流”的模样做得十足,一双跟曹春花很是相似的眸子泪盈盈的,娇娇弱弱的样子顿时让祝谏心中对祝繁的火气更大了。
但他也知道这事不能迁怒到他这三女儿身上,于是压了火气抬手轻轻摸了摸祝华的头顶,说:“华儿不哭,爹心里有数,时辰不早了,回屋休息去吧。”
祝华闻言心中一喜,却是没表现在脸上,也没走,而是踌躇了片刻后拉住祝谏的衣袖,声音小小地说道:“爹,二姐的脾气就那样,你别跟她置气了好不好?”
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祝谏的火气就憋不住了,当即沉了脸。
“看看,都这样了华儿却还在帮着她说话,那孽障竟还想把这事安到华儿身上,简直混账!”
曹春花母女俩将他的反应看在眼底,相视一眼,眼中暗含的意思只有两人才明白。
“好了相公,”曹春花上前一步挽住了祝谏的胳膊,温声劝说道:“连华儿都知她二姐的脾气,你这当爹的难道还不清楚?算了算了别气了,这事儿没准儿是华儿看错了,你可别因此气坏了身子。”
说完,她看向祝华使了一个眼色。
祝华会意后连连点头,“嗯!定然是我晃眼看错了,爹爹别生气了。”
祝谏心里本就已经对祝繁的行为产生怀疑了,原本就想问个清楚的,谁知祝华却又突然这么一说,顿时让他心里更加笃定了。
“哼!看错了?我看你就是想为她说话!你老实跟我说,你今天到底看到了什么?”
他倒要看看,那孽障究竟有多混账!
闻言,祝华心中一喜,便是想到了她爹这性子,所以她才故意那样说的。
抬眼看了看曹春花,祝华故意犹豫,张嘴说道:“爹,还是不要了吧,我怕回头二姐知道了会……”
“她敢!”祝谏坐回位置上,厉声道:“有本事做出那等不要脸的事来还怕别人说?说!”
祝谏就是这种性子,别看他看上去温和斯文,实则却是个性子倔的,越不想让他知道的是他便越要弄个明白,而祝华跟曹春花就是料到他会这样,所以才演了这么一出。
假装瑟缩地看了一眼曹春花,得到她的点头后祝华这才吞吞吐吐开口将事情添油加醋地给祝谏说了一遍。
最后又慌张地说:“爹……爹你先别气,兴许……兴许真的是我看错了也说不定,二姐她……她应该不是那种人才对,她……”
“够了!”祝谏此时已然怒不可遏,张嘴便打断了祝华的话,一掌拍在茶几上,“孽障!孽障!孽障啊!”
他如何也想不到那混账东西现在已经变成了这等模样,与人私会不说,甚至还做出那等的亲密举动,简直就是要把他这张脸给丢尽!
连着三个“孽障”听得祝华跟曹春花心里别提有多得意了,母女俩视线一对,都带着不言而喻的笑意。
“荷香!荷香!”祝谏在气头上,张口便将在厨房烧水的荷香给叫了进来,“你去!去把二姑娘给我喊过来!”
他今天若不好好教训教训那混账,将来还了得!
荷香不明所以,但因着她跟祝繁的关系好,所以在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后转身就朝祝繁的屋子跑了去。
这会儿祝繁刚回到屋里不久,刚好准备着出门去,一开门就看见荷香神色慌张地抬手要敲门。
“姑娘,你这是做什么?”荷香眨了眨眼,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祝繁垂眸往自己身上看了看,“如你所见,准备出门。”
“出门?!”荷香目瞪口呆,看了看外头漆黑一片,扭头道:“都这个时辰了,你出门干什么?先生刚让我来叫你过去,你们不会是又吵架了吧?”
二姑娘脾性大,她大概也能猜到父女俩是发生口角了,但应该不至于这大晚上的离家出走吧?
祝繁无所谓地耸耸肩,说:“我不去,劳烦荷香姐告诉他,我去外祖母那了。”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一定是祝华跟曹春花又在她那耳根子软的爹面前添油加醋地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东西,左右都是对她不利的,她去了也改变不了什么,还不如留着体力睡觉呢。
“怎么这会儿想起去老太太那了?”荷香无奈地皱眉,“晚上不安全,要去也明日白天再去吧,你这一走,先生会气疯的。”
荷香来祝繁家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自然知道这父女俩向来是几句话不对就对着干。
尤其是近半年,也不知她家二姑娘是怎么了,好似对家里的人比从前冷淡了不少,尤其是对三姑娘,虽说谈不上有多疼宠,却也不像现在这样爱答不理的。
“随他怎么疯,”祝繁不在乎,出了屋子关上门就往院子外头走,边走边说:“荷香姐我走了,这几天都不用做我的饭,我在外祖母那儿住。”
话说完,人也跟着院门关上的声音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
荷香要阻止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出来就只能眼睁睁瞧着自家二姑娘出了门,心下顿时一股无奈感升了上来,摇了摇头后转身往堂屋去。
荷香没有说祝繁是在她去了之后才走的,而是说她去的时候屋里就没人了,只留了字条说去老太太家。
不然让祝谏知道祝繁明明都晓得他在喊她了却还一意孤行地选择在这个时辰出门,只怕是火气会更大。
而出门后的祝繁已经落了个清净,自然不晓得祝谏在得知她不在屋子里时大发雷霆。
当然,她就是不想晓得才选择这个时间点出门的。
她没觉着委屈,也没觉着有那个必要非要跟祝谏吵得个脸红脖子粗的,毕竟她现在还有必要住在那个家里,而且她也已经想好怎么让祝华那个小人后悔了。
从家里出来,祝繁并未径直往老太太家去,而是顺着熟悉的路趁着漆黑的夜色绕过神庙山绕到了后山的山脚。
到了山脚,祝繁才从怀里拿出火折子猫着腰从石缝中拿出自己事先藏着的油灯和灯罩子。
前世她自上了山便未曾下来过,因为怕人发现。
所以这回醒来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熟悉从自己家到她曾经藏身之处的这条路。
一开始她也害怕会在这期间遇上野兽,为此还特意随身带着家伙,然半年过去,她连一条蛇都没碰上过,更别说野兽了。
但祝繁并未因此就放松警惕,所以直到现在她每回上山都会带上工具,晚上则把藏在石峰里的大砍刀给带上,为的就是以防万一。
“姑娘……姑娘?姑娘醒醒?”
略微焦急的声音响起,祝繁迷迷糊糊,陡然睁开眸子,入眼便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荷香蹙眉,抬手在她额头上探了探,见其眸子有些涣散,甚是担心道:“姑娘可是做噩梦了?”
听到声音,祝繁这才渐渐回神,却是依旧躺着没动,只看向荷香,道:“我饿了。”
荷香一听,笑了,“饿了才好,这说明姑娘的病已经好了,你等着,我这就去做点吃的。”
说完,荷香笑着起身转身出了屋子。
祝繁目送她出门,视线定格在那关着的门板上,后来又怔怔地转而看向帐顶,眼神开始涣散。
“你究竟……什么时候才来……”
辛庚十三年,半年了。
她回到这里已经半年多,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些痛楚那般的明显,醒来后却恍然若梦。
但,她知道,现在的她还是以前的她,却又不是以前的她。
此时的她,年方十五,分明还活着,却似是已死之身,无心跳无感觉,如行尸走肉一般。
她也不知自己的身体现在是怎么回事,醒来后才发现不对劲。
就如同这次生病发烧,在这之前,她丝毫感觉都没有,直到倒下的前一刻她也没觉着身体有何不适。
但这些,她都不在乎,她在乎的,是等到她要等的人之后一把火便将这个祝家村给烧了,然后同那人一起,离开这个地方。
如今,距离辛庚十六年她被活埋还有整整差不多两年半的时间,而距离她被那个瞎子算命的断命还有半年。
醒来后的这半年,她努力让自己不被内心的仇恨给冲昏头脑,努力不让自己对那一个个虚伪的人动手,为的就是那个本该在她十五岁这年夏季就到祝家村的人。
可她,已然在这里等了半年,眼看着秋季就要过了,那人却依旧没有如期而来。
“你究竟,还要让我等到什么时候……”
祝繁喃喃,翻身把自己缩进了被子里,想到一会儿还要跟那些人虚与委蛇她这心里就又开始犯恶心了。
心想若不是为了等他来,她何须跟那群恶心的人待到现在,怕是早带着荷香远走他乡了。
只可惜她不能。
按照记忆,那个人便是在今年夏季到这的,现在……
“二姐,你还睡着吗?”
正想着,外面便响起了她妹妹祝华的声音,祝繁心中顿时一阵恶心,冷哼一声没有搭腔,故意背对着门把脸埋进被子里。
外面安静了一会儿,就在祝繁以为人已经走了时门却响起了“吱呀”的一声,从外面被人给打开了,紧接着就是脚步声靠近的声音。
祝繁稳着,动都不动一下,想着让人自己走。
然祝华的行为却和她想的有些差别,人非但没走,甚至还走过来摇了摇她,说:“二姐你醒醒,我有事跟你说。”
祝繁心里烦她得很,索性也不装了,扭头,双眼清明地看着祝华,问:“什么事?”
祝家村本姓便是祝姓,祝繁家又因她父亲是村里的教书先生,比起别家来便是好过上一些,祝繁家中姐妹三人从小跟着自家父亲念书,在村中也算得上是才女了。
尽管祝华是她那后娘进门后生的,但前世的她对祝华可是半分不好都没有过,祝谏对祝华更是没得说。
现下只有十二岁的祝华,已然在书本的熏陶下养成了一身温婉优雅的模样。
站在床边的她梳着小姑娘家的双髻,额前几缕青丝垂着,眉目清秀双眸灵动,唇红齿白的,一身儿水绿色套裙将那小身段衬得轻盈苗条。
重生后的第一天,她就险些没有忍住将这个表里不一的妹妹给掐死!
如果不是祝华,如果不是她的话,那个人也不会受伤,他们的地方也就不会被人毁。
明明,明明她跟那个人都已经说好了,等到来年开春他的病好些了,他们便一同离开这个地方的,可偏偏……
越想,祝繁的心里便越恨,看着祝华的眼神也变得凌厉狠冽起来。
祝华不知自家二姐心中所想,却被她的眼神给吓了一跳,当即小心翼翼地问道:“二姐,你……你怎么了?”
难道……
祝华的声音成功地将祝繁的心思给拉了回来,反应过来后装作无事地笑了笑:“没事,只刚才做了不好的梦,心有余悸。”
忍住,一定要忍住,她绝对不能在那个人回村之前做出任何轻举妄动的事,否则若是改变了和那人之间的相遇,那便得不偿失了。
祝华看她扶额,面色似是有些痛苦,咬了咬唇,心下也就信了她的话,紧接着便道:“爹方才下学回来,说今儿晚上村长爷爷跟韶哥哥要来咱家吃饭,爹让你我还有大姐去姑母屋,你现在能起吗?”
村中规矩甚严,家中有未婚男子来做客,有女儿家里的未婚姑娘们就都要避嫌。
经过那样的悲惨过往,祝繁对村子里的规矩打从心底里厌恶,她翻了一个白眼,没有起床的意思。
“他们来做什么?没见我身子不利索么?”
村长祝嵘,祝家村德高望重的老人,其孙祝韶风,前年考上了举人,村里就盼着能出一个状元郎,眼巴巴等着他上京考试。
只可惜的是祝韶风最后英年早逝,死在了一场说起来并不大的瘟疫之中,而那个时候刚好是她被那个人藏在后山之时。
于是祝嵘那老家伙便把祝韶风的死归在了她身上,认为当初如果她听话地让他们把她祭天,他们村就不会得罪神明,祝韶风也就不用死了。
一想到这,祝繁就忍不住在心里冷笑,心里也就更不想去姑母家了。
祝华咬了咬唇,有些不解地看着她,问:“二姐,你到底怎么了?以前你不是跟韶哥哥挺好的么?怎么现在不像这么回事儿了?”
闻言,祝繁看了她一眼,掀开被子起身,当着祝华的面儿把方才因做梦而湿掉的里衣给脱下,只留一件粉色的小兜便往衣柜前走去。
肌肤白皙体态盈盈,十五岁的姑娘虽还未完全长开,窈窕之姿却已显,外加祝繁又比其姐妹瘦削一些,后背的蝴蝶骨看上去突出许多,却是别有一番美意。
祝华皱了皱眉,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祝繁寻了件干净的里衣穿上,又套了件外裙,这才说:“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你都知道家里有男客要回避,难道还要我再像小时候那样贴着他不成?”
说话间,她已经到了梳妆台随便给自己打理了一下,起身就往外走。
祝华追了上去,问:“二姐你去哪?爹让我们……”
“知道了,”祝繁头也没回直接就往厨房的方向去,同时对祝华说道:“我出去透透气,你别跟着。”
话说完,她人也跟着转弯消失在了祝华的视线中。
祝繁的身影方才消失,祝华的神色便变得阴沉了起来,垂在两侧的小手也捏成了拳,盯着祝繁离开的方向有些咬牙切齿。
祝繁当然不知她走后祝华心里在想什么,去厨房跟荷香打了一声招呼后便径直出门了。
荷香是三年前到她家的,比她大上两岁,因家乡发大水逃难到他们村,被她那烂好人爹给捡回来的。
她爹祝谏向来就爱当烂好人,祝繁早就看不过了,但把荷香捡回来这件事祝繁却觉得这是她爹做得最没错的一件事。
前世时荷香大约就在两个月后经她爹做主嫁给了隔壁的王大壮,第二年就因小产走了。
只是那个时候她已经因为那件事藏着,得知荷香离世的消息时已经是事情发生后的第二个月了。
半年前醒后见到荷香的第一眼,祝繁就在心里做了决定,这一次,她说什么也不会让荷香嫁给王大壮那个不知道疼女人的男人。
从家里出来,祝繁没有去姑母祝琴琴家,她现在是恨透了整个祝家村的人,哪里会想着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所以她一出门直接往后山那个隐秘的地方去了。
后山位于神庙山的后面,传言那里猛兽较多,且前几年还曾发生过猛兽吃人的事,所以那儿现在几乎没人敢上去。
也正因为这样,前世的她才在那里藏了两年。
在没有经历上一世的那件事之前祝繁也是怕的,但现在不一样了,于她而言,那里有着她最重要的回忆,就算怕,她也想去。
而今天,也不是她第一次去那里了。
拨开地上的层层杂草,走过后又转身铺好,做成一副没人经过的模样。
祝繁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汗,瞧着那山洞的洞口越来越近,她的心也跟着越来越平静。
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祝繁勾唇熟门熟路地往洞中走去。
那里,有着她的秘密。
只是让祝繁没想到的是,她人还未到洞口便听到一阵不知为何的响动,且那声音好似就是从洞中传出来的。
祝繁心里一凝,唇角的弧度当即拉了下来,未做多想轻手轻脚地快步往山洞去。
然方才走进,里面的情况却让她当下皱起了眉。
好香……
浓郁的桃花香扑鼻而来,让向来便喜爱桃花的祝繁当下便忍不住深吸一口。
然而却很快反应过来,如今已是十月,别说桃花了,就是秋菊在这个时节也快凋谢了,哪里还会有这般浓郁的香味。
心中疑惑,祝繁将脚步放得更轻了些,扶着洞壁一步步深入。
而随着她的深入,那好闻的桃花香也变得越渐的浓烈,伴随着的,是从洞深处传出的一声声轻吟。
果然有人!
祝繁沉着脸,扶着墙壁的手不自觉收紧,想到自己藏在这里的秘密会有被人发现的可能,她当即眯了眯眸子,快步走到最里面。
宽大的石板上,经她之手铺好的稻草已然四处散落,而那张她在前世睡了两年的石板此时已被另一人占领。
祝繁才刚试图伸长脖子看清那人的模样,便见那人忽然转过头来,也使得祝繁轻易便看清楚了他的模样。
顾盼生妍转侧绮靡,红衣妖娆更衬其姿容似雪。
那是一种“一顾倾城再顾倾国”也无法形容的惊艳,鼻若悬胆唇似绝脂,黑发如瀑眉如墨画。
那双眸子只轻轻一瞥,便似那最勾人的陈年美酿,直醉到人心里。
而他眉间的那点朱砂,更是给这张令人惊艳的脸增加了几分妖冶。
祝繁自认念的书也不少,但如今却是连更多的词也找不出来,她从不知道这世间竟然有这等模样的人存在。
意识到自己竟然盯着除那个人以外的男子这般长的时间,祝繁心里一阵懊恼,短暂的惊艳后快速回神警惕地看着那人。
“你是谁?为什么在这?”
她在这个村里生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这个人,别说他们村了,就是方圆百里,也从未听说过有这号人物。
他们这儿地方就这么大,人们的嘴又碎,丁点儿大的事都能传得风风雨雨,如果真有这样的存在,怎么可能没听说过。
那么这个人,从何处而来,又因何到了这里?
嗯……又为何会睡在她的石板上??
男子方才似是也有些失神,听到祝繁的声音后才蹙了蹙眉,却是没有回答,只用那双泛着水意的眸子看着不远处的小姑娘。
小姑娘着一件小巧弹花暗纹对襟短裙,下身一件绑着腿儿的灯笼裤,这身儿利落的打扮将其身段衬得玲珑极了。
双螺髻,墨黑发间一朵桃花小簪,与她人一样小巧精致,巴掌大的脸儿上一双漂亮的眸子波光盈盈,额前几缕碎发轻轻拂动,恰巧落在那高挺的小鼻子上,让人见了忍不住生出想要将其拂开的心思。
但其主人现在却似是无心去理会那几根调皮的发丝儿,蹙着那秀眉瞧着他。
“繁……儿……”
男子翕了翕唇,眼中隐隐泛红,却又似有些不正常,声音已然虚弱到连听觉异于常人的祝繁也未听清他吐出的那两个字。
祝繁虽已死过一次,却也终究是个小姑娘,在心里确定此人不是他们这儿的人后又见其好似正难受着,心中难免更加疑惑。
抿唇,她眨了眨眼往前走了几步,轻声问道:“你……你没事吧?”
虽说此人已经极力在控制了,但她却还是听得出来他的呼吸有些急促,心跳的速度也比常人快上许多,她甚至能看到从他脸上滑落下来的晶莹汗珠。
他……很难受?
“别碰我!”
就在小姑娘的手要朝他伸过去时,男子的眸光顿时凌厉起来,吓得祝繁当即住了手。
她咬了咬下唇,有些窘然地挠了挠头,无辜道:“我没有其他意思,就是看你好像在发烧,我懂一些医理,所以想帮你看看。”
既然不是祝家村人,又瞧着不像坏人,她也不好就这么走了不是。
那个人便是心善才让她多活了两年,甚至在他身子不好的时候想到的都还是她。
祝繁想,若是那人见了这个人,想必也不会不管的。
男子没想过会在这般狼狈的时候逢着小姑娘,也没想过她会以陌生人的目光瞧着他。
对上那盈盈水眸,他才猛然记起,是啊,他的这副模样小姑娘是不识得的,且就算他不是现在的这副模样,他的繁儿这个时候对他也是全然不知的。
心里莫名一阵苦涩,他闭了闭眼,努力压制住体内的不适,对咬着唇不安地瞧着他的人摇了摇头,嗓音沙哑道:“多谢,我没事,你先出去。”
身子这副情况,哪里经得起她在边上,他怕自己会……
“我看你不像没事的样子。”
一个“谢”字让祝繁更加确定了此人不是坏人,自然也就不放心他现在这个样子。
但到底顾及男女授受不亲,转了转心思后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来,在手里扬了扬后笑着说:“你放心,我不是坏人,我帮你把把脉。”
先前跟她爹学了点儿医理,虽不能跟正儿八经的大夫比,但普通的风寒风热却还是行的。
“不准碰我!”
小姑娘的手才伸过来,男子,也就是狐之亦,忍不住陡然坐了起来。
衣袖翻动,香气四溢。
“啊!”
祝繁没料到他情绪会这般的激动,一个惊吓,不慎踩到边上的一块尖石,脚下一歪,伴随一声轻呼直接朝地上倒了去。
“当心!”
狐之亦的心猛然一紧,瞧着她要摔倒,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身体状况,飞身上前便一把搂住了小姑娘的纤腰。
柔软腰肢,不过才一触及,便使得他体内血气更加翻涌。
祝繁心有余悸,站稳身子后拍了拍小胸口准备扭头道谢,孰知竟端端对上那双美目。
心中忽而莫名一紧,还未来得及开口,男子那张足以祸国殃民的脸便突然凑近了。
满满的花香,近乎滚烫的柔软的唇便这般落在了她的唇上。
“轰”的一声,祝繁的脑子里一声闷雷炸开,空白一片。
他……他……他……
男人的体温太高了,高得他掌心的温度透过衣衫灼烧着祝繁腰间的肌肤,也让她在短暂的空白后陡然回过神来,紧接着便猛地一把推开了他。
“你干什么?!”
狠狠地嘴上擦了好几把,祝繁以平生最大的力气推开高她好些的男人后连退了好几步,红着眼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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