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只是为了装装样子,字字句句尽是牵挂。
兴许,也是思念他的?
凌子川指腹按在鸢字上,细细摩挲,感受着书墨微微透过纸面的触感,想象着虞小姐写家书的模样。
应当是坐于窗檐下,脊背挺直,肤润如脂,芙蓉为面,月华如神,杏眸盈盈,樱唇略白,莞尔一笑如芍药醉玉,海棠醉春。非妖非艳,似云烟卷空,袅袅生香。
望之如琼枝堆雪,金玉宝珠皆失色。
再多辞藻的堆砌,也无法形容子鸢姝色的万分之一。
薄暮冥冥,日坠萎叶,江陵灯会,摩肩接踵。
“卖年糕,卖糍粑,卖糯米圆子喏!”
“糖葫芦,甜甜的糖葫芦,卖糖葫芦!”
“兔儿灯,莲花灯,老虎灯,走过路过的父老乡亲们都来瞧一瞧看一看!”
凌子川这才惊觉捧着这书信,看了再看,不知不觉竟荒废一个白日。
他将书信细细铺平,放置于木匣内,起身立于窗前。
今儿个正月十五,元宵灯会,江陵家家户户都会出来放灯。
前些日子的一场浩劫激得百姓对节日带来的短暂松弛愈发热情高涨。
若是虞小姐,这个时候定会同闺阁之友一起出门放灯。归家后,再缩在烟霞居,捧着虞长生送的玉佩暗暗思念。
原谅他的自私,主动担了抄书的活。
练得一手好字,倘若不给虞小姐欣赏,也算是白白耗了他光阴。
“凌子川,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狗杂种,你竟然敢跑来江陵抄家?”
凌子川转身。
是个断了左膀的男子,脸上有块疤,凸起的肉疤从左侧太阳穴狰狞蜿蜒盘伸至右嘴角。
再仔细看去,与上个月逃窜的江德保有几分相似。
少年倚在书案,轻笑:“江公子这性子真要改改。”
江德保气急,冲上前,踮起脚,揪住凌子川衣领。
“你忘了,当初若不是孙大人把你接回来,你这个野小子还不知道在哪里流浪!你以为孙大人为什么不把你抖出来?还不是指着你能在虞家做我们的眼线,可你呢?你干了什么?”
凌子川两手摊开,动作雍雅:“什么也没干。”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提供了消息,把我们的赌坊一个一个都查抄了?”
“这就说笑了,哪来这样的本事。”
“就是你!”
江德保咬牙切齿,瞳目如火,焚烧尽一切理智,攥着凌子川就想将他拖拽压在地暴打。
然少年习武艰苦,非酒囊饭袋能比。
江德保反倒是把自己累够呛。
他喘大气,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凌子川说:“我告诉你,你别得意。你打了江陵的产业,裴相不会放过你的。”
“皇上旨意,岂是我能抗拒?”
“皇上旨意?”江德保像是被火药炸开般暴跳:“是皇上让你带人找到我府邸的?是皇上让你来地窖把我宅子里的酒都搬出来?是皇上让你把我的里衣也都给查抄了?还是皇上让你去红楼把我相好的也给拷问一番?也是皇上让你把我弟兄们的府邸都给抄了?”
“不是我,是百姓。”
“没有你,那些个贱民敢抢?”
“你们若是愿意主动上缴,愿意归顺朝廷,省去我与父亲的一番时间,自也不会做得如此决绝。”
“主动上缴?归顺朝廷?”江德保恨得牙根痒痒,啐了一口:“我们是不是叛军,皇帝老倌儿心里门儿清。老子不过就是吃两杯酒、推两把牌、耍几个粉头,你奶奶个杀千刀的,非要把老子往死里整。”
“你没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