畅读全文版伸手则可摘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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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畅读全文版伸手则可摘星辰》精彩片段

蒋妈妈在二楼和门口留了夜灯，暖黄色的光，照得人有些躁意。

大半年里他们都没有并肩过，沈壹昕这才发现蒋鄄长高了，先前只堪堪及耳，现在已经快和自己一般高了，沈壹昕自己也长了个子，而蒋鄄显然长得更快。年轻的脸部轮廓越发锋利，难怪会引人注目要他的联系方式。

“看什么？”蒋鄄问。

“你脸上有东西。”沈壹昕答。

蒋鄄停下脚步，刚洗完脸，怎么会有东西？抬手胡乱地抹了把脸，愣愣地看看空荡荡的手心，没有什么东西。

沈壹昕已经超前了几步，蒋鄄追上去，说：“在哪里？”

沈壹昕只笑不答，蒋鄄又抹了一把脸，空空如也，知道他在戏弄自己，便也不问了。

沈壹昕先去洗澡，出门的时候沈壹柠塞了一袋装备给沈壹昕，都拿得齐全，蒋鄄想起考前的那个晚上，有点坐立难安。他开了空调，从柜子里给沈壹昕拿了一床薄被。浴室的门开了，沈壹昕穿了白色的圆领短袖衫和白色的短裤，黑色头发吹得凌乱，翘得高高的。

蒋鄄从头到脚看了，他真的太白了，白得像是棉花糖捏的娃娃。

看着白瓷娃娃，蒋鄄巨人有些局促不安，手指扣着自己的裤边，另一只手伸长了指向自己的床，问沈壹昕：“你睡哪边，外面还是里面。”

沈壹昕看了一眼摆在正中间的床，虽然觉得这个问题问得着实有点怪，思考了一下，回答“里面。”

蒋鄄点头，将他的被子往里挪了挪，示意这是他的，自己拿了浴巾就冲进了浴室，半晌，又跑出来，拿晚上睡觉穿的衣服，顺手遥控关了侧边的落地窗帘，红着脸又进去了。

沈壹昕听着响起来的水声，有些想笑，觉得他真的是笨拙得可爱。

蒋鄄在浴室左右确认了自己脸上没有东西之后，才从浴室钻出来，沈壹昕今天他开了车，前一天也没有睡好，有些困乏，已经在床的一边半躺下了，枕头垫在后腰下，眼睛眨着，还在回复消息，手机社交账号的提示音响了两声就不响了，沈壹昕的指却还在动，许是他刚刚将声音关闭了。

蒋鄄想知道他这么晚在和谁聊天，伸手抓了把已经干了发，坐上床，却又不敢探头去看，几次侧目，也看不清他的聊天页面，索性放弃了。

沈壹昕将手机搁在身边的床头柜上，床头柜上有蒋鄄小时候的照片，圆圆的身子圆圆的脸，抱着足球站在草坪上，正眯缝着眼睛笑，脸上的酒窝浅浅的，现在却是微微牵起嘴角，脸上的酒窝就盈满美酒一样甜。

蒋鄄看他伸手拿自己儿时的照片看，瞬间燥热起来，心里泛起一阵羞耻，好在他妈没有拿他的婴儿照摆在床头，否则他就要在浴室睡一夜了。

好在沈壹昕看了一下便放回去了，扯了一旁的被子展开，身子滑下去，后脑勺落在枕头上，拉高了薄被，抬眼看蒋鄄。蒋鄄疑惑地回视。

沈壹昕说：“你不关灯吗？”

蒋鄄啊了一声，恍然大悟，伸手关了灯。

刹那间黑暗笼罩，蒋鄄闭了闭眼，感受着黑夜的包围。渐渐的，星光洒进房里，夏日的蝉鸣打破黑夜的静谧。蒋鄄的指，不小心触碰到了沈壹昕的身体，他没敢动弹，就那样靠着。

沈壹昕突然说：“哦～又有一架飞机，”说着伸手指了一下，丈量了它即将消失的距离。蒋鄄看他伸出来的指，食指笔直细长，拇指弯如弦月，两个手指在眼睛的上方画出漂亮的弧度。

他又接着说：“那天晚上，也有一架飞机。”

蒋鄄知道是哪个晚上，他们只一起睡了两个晚上。

那天晚上沈壹昕自己开车回来，又陪他到凌晨，累得很，在他的床上睡着了，侧着身，手握着拳放在胸前，嘴唇微微张开，起了微微的鼾声，睡得像个小朋友。

蒋鄄看着沈壹昕，觉得他真好看，便凑近了些一直看着，数他的睫毛。

沈壹昕突然伸了手挠肩上的痒痒，蒋鄄屏住呼吸，怕吵醒他，领口有些大，沈壹昕挠完手拿出来，圆滑的肩骨就露出来，蒋鄄看着，随即闭上了眼睛。

那天晚上做了一个荒诞无稽的梦。清晨，酣梦中醒来，沈壹昕已经不在了。

这夜，蒋鄄顺着沈壹昕的手臂，在星辰如撒的天色里，侧眼瞟了沈壹昕一眼，默默地又闭紧了眼，在心里告诫自己：这次我一定要比他早睡。

第二天沈壹柠拉了蒋鄄作陪，和沈壹昕他们一起去市中心吃了晚餐后，沈壹昕的朋友们就一并开车回去了。沈壹柠约了朋友看午夜场的电影，毫不客气地抛下自己的亲哥哥和蒋鄄就走了。沈壹昕看她跑远，叮嘱了她注意安全，有问题就打电话，被沈壹柠嫌弃地挥挥手，怼他啰唆。

他转头问蒋鄄，“你没有约朋友出来玩吗？”

蒋鄄脑子里一片空白，说：“没有，这样就很好。” 说完觉得这句话有点不好，怔了怔，却又不知道怎么改。

沈壹昕眯眼看他，笑着点点头，“那我们买杯咖啡就回去吧。”蒋鄄点头。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直到咖啡吧的收银台前，沈壹昕转头问：“一杯冰拿铁，你喝什么？”

蒋鄄看了一眼菜单：“和你的一样吧。”

沈壹昕点了两杯一样的。

蒋鄄第一次单独坐沈壹昕的车，中午来的时候，车里还有别人，而现在就剩下他们两人。他坐在副驾驶，沈壹昕却没有启动，放倒了驾驶座，顺势躺倒，说：“先休息十分钟，眼睛疼。”

沈壹昕换了眼镜，细细的黑框，比金色的那个更显英气，也更少年。他摘了眼镜，抽出手边的湿巾擦眼角，可能是许久没有休息好，眼睛干涩，他闭了眼休息，蒋鄄便也在座位上放松下来。

“多少度？”

“300 多点。”

“我以为，有七八百度…”蒋鄄恍然大悟。“那你为什么不带隐形？”

沈壹昕微微转头，睁眼看他，“戴眼镜不好看吗？”

蒋鄄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呆愣着，一秒后错开视线，回想起第一次补习时他戴上眼镜的样子，又调转回视线，看着他认真地答：

“好看。”

答完仿佛又觉得自己这话不好，坐得正了，拿起咖啡就着吸管猛喝了一口，加冰的拿铁凉意直窜头皮，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沈壹昕看他一抖，又偷偷看自己一眼，再心虚转回去的样子，嘴角弯弯地笑了。

回去的路上，两人没有言语，蒋鄄喝咖啡看沈壹昕开车，他穿了白色的衬衫，袖子挽过肘，手臂和掌搭握在方向盘上，戴上了眼镜，正开得专注。蒋鄄偷偷看了一路，也叹了一路：他是真的好看。

毕业季的暑假没有想象中那么漫长，蒋鄄喜欢躺在阳台遮阳伞下的长椅上，听爱的音乐，哼欢快愉悦的歌，他几乎每天都可以见到沈壹昕，他们现在的关系，比以前更亲近一些了吧？蒋鄄问自己。

毕竟也是睡过两夜的人了。

但是，没有了高考，没有了补习，他们似乎也没有了其他联系和交谈的理由，事实上，他们也确实没有什么交谈。只是沈壹昕早上起床，拉开窗帘，看见站在二楼阳台伸懒腰的蒋鄄，会对着他笑，蒋鄄也总会去看看亲娘，家里有没有什么东西要送去给隔壁尝尝，跟在厨房转圈，转得像个陀螺，回回送过去却又都是沈壹柠来接。

沈壹柠成天开门就看着搔首弄姿的蒋鄄站在门口，见到自己的瞬间，往她怀里塞了东西就跑的样子直呼有毛病，沈壹昕在房间里顾自地笑，转头看他跑回家的背影不觉笑容也放大许多。

蒋妈妈感谢沈壹昕辅导蒋鄄的话天天挂在嘴边，越洋电话打了一通又一通，蒋鄄终于在两位至交好友的闲聊里知晓了老母亲说服沈壹昕妈妈让他替自己辅导的根本原因，发了暑假的第一条消息给沈壹昕。

“一坛泡椒，一坛剁椒。”

沈壹昕坐在书桌前，收到消息，不明所以，抬头往窗外看，蒋鄄站在阳台栏杆处，斜斜倚着，一双长腿交叉着悠闲自在，握着手机正抬头朝他这边看过来。

沈壹昕按指回了消息，抬头看蒋鄄，那人低了头查看。

“什么？”

“我妈用一坛泡椒，一坛剁椒，诱惑的阿姨让你给我补课。”

“那我亏了！”沈壹昕低笑，又回：“我妈倒是拿到了报酬，可我连谢谢都没有听到。”

蒋鄄收到这条消息才发现，他真的没有和沈壹昕说过谢谢两个字，仿佛，从来没有想过要说这两个字，尽管自己内心深处是感激的，是快乐的。

谢谢，是最常见的结束语。

就像走在路上的某人，丢了他心爱的娃娃，迎面而来的有缘人，替他捡起来，交到他手上，两人相视一笑，某人说一句谢谢，对方说一句不客气，两人便成了背向而行，故事便已经结束了。

“谢谢。”

他不想结束，他想延长这个剧情，问一问对方的姓名，聊一聊对方的目的地，如果可以同行一段，那再好不过。但是他还是回复了谢谢，拇指纠结，打出了两个扭捏的字眼。

因为沈壹昕说想要。

蒋鄄脸上没有了笑意，等着沈壹昕回复不客气，从他的故事正文里，剔除自己这条因为一坛剁椒一坛泡椒意外而来的分支。

手机提示音响起来，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蒋鄄又笑了。

他说：“怎么谢我？”

蒋鄄想了想，拇指翻飞：“看电影吗？”他有些紧张。

“什么时候？”

“今天？”他手心有汗，许是天气太热了。

沈壹昕许久没有回复，蒋鄄盯着屏幕，等到手机熄了屏，他抬眼，窗前却看不到沈壹昕的身影。他便开始焦躁，觉得下午 4 点钟的阳光格外刺眼，左脚一下一下地踢着自己右脚的脚后跟。

沈壹昕的回复姗姗来迟：“好。”

蒋鄄舒了一口气，仿佛全身都放松了，阳光也变得柔和起来，他仰起头来，酒窝深深，他不知道这种情绪是什么，只晓得自己很欢喜。

沈壹昕说一起吃晚饭。

欢喜就又加倍膨胀。

蒋鄄出门前，打开衣柜的门，挑了好一阵衣服，试了又试，红的太艳，黑的太沉，灰的是不是没格调，白的会不会太简单……恍然间又觉得自己太矫情，不就是一起吃个饭，看个电影嘛！在沈壹昕开车在门口按喇叭的时候，随便套了一件黑色圆领无袖T恤，穿着身上的短裤就下了楼，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往车里一钻。

蒋鄄坐在沈壹昕的副驾驶上，伸手拉上安全带，偏头的时候偷看他开车，还是黑框的眼镜，白色的衬衫和黑长裤，这一身装扮仿佛穿不腻。

沈壹昕侧过头问他：“看什么电影？”

蒋鄄根本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看电影只是当下故事的一个延续，是一个开头。但是这个开头，还没有姓名。

“不知道…”蒋鄄老老实实。

“那我们去吃什么？”沈壹昕看他一眼，又问。

“不知道………”蒋鄄还是一样老实。

沈壹昕忍不住翘起了嘴角，看着蒋鄄渐渐红了的耳尖，忍不住笑出声来。

蒋鄄觉得自己就像只被剃光了毛的猴子，被人从里到外看了个通透，臊得慌，想抬手遮羞却还不知道该捂住哪里。

沈壹昕带蒋鄄去吃烤肉，他说小伙子要多吃肉长身子，蒋鄄不以为然。然而，这一顿，蒋鄄仿佛知道了沈壹昕的属性，沈壹昕筷子也拿不好，夹烤肠也夹不住，烤肉放上去不知道翻，烤焦了也不管不顾往嘴里放，就着杯子喝奶昔，嘴角残留的那一抹奶白，他自己仿佛永远都擦不掉。

蒋鄄剔了焦煳，往烤盘上放了新鲜的肉，翻面烤熟，再给沈壹昕夹到碗里，盯着他的嘴角看了好久。一定是强迫症作祟，逼得他起身拿了纸巾，凑近了他的脸，伸手替沈壹昕擦干净了嘴角。又在沈壹昕目瞪口呆下窘迫地坐回原位，埋头狂躁地喝冰凉的咖啡。

沈壹昕没有说谢谢。

最后还是沈壹昕选的电影，看片名是一部情感电影，选了靠后的双人座位，本就不多的观众大多都靠前坐了。

开始之前，蒋鄄还是期待的，两个人进影院之前，又去买了两杯拿铁，加冰的拿铁，蒋鄄觉得滋味很甜。

灯还亮着，幕布上放着各种广告，沈壹昕坐在他的右手边，打了个哈欠，用细长的指揉了揉眼睛。

两杯饮料并排摆放在座位间的扶手上，咖啡杯套着护套，灰绿色的护套上戴着耳机的嘻哈男生正咧着嘴笑，蒋鄄伸手将那两个杯子上的男孩朝幕布的位置转了方向，这样他们就也可以看电影了，像他和沈壹昕一样。

沈壹昕看了，说：“怎么了？”

蒋鄄摇头，示意没什么，沈壹昕只微微笑了，其他的表情蒋鄄没有看到，因为灯光都熄灭了。

起初，蒋鄄对电影剧情看得还是很投入的，不时还会侧过脑袋看沈壹昕的表情变化，来观察他是不是也和自己的感受相同。只是后来的电影剧情蒋鄄却没有看进去，因为他们的前座，是一对情侣，一场电影，一半以上的剧情都被他们辗转交叠的脑袋和唇舌缠绵的水声覆盖。

如果他身边坐着的是大嘴，他一定会扯了他和他笑闹着打趣，甚至可能捡起几颗爆米花假装不小心掉过去；哪怕身边坐着的是沈壹柠，也能一起低低地吐槽一句：这么急不如去酒店，犯得着在这大庭广众之下秀恩爱，再不济身边的是他爸妈，他都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坐立不安，毕竟轮不着他吐槽，他妈一定会先他一步和他爸聊聊人生大事。

可是他身边的，是沈壹昕。

沈壹昕和别人没什么不一样，但好像和别人有点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他不知道，只知道现在自己很窝囊。

沈壹昕一定也看到了，他是什么表情，蒋鄄不知道，他连看都不敢看他。

他没有动静，蒋鄄就想，也许，在他的故事里，接吻已经是故事里回忆的一部分，而不是像蒋鄄，是情窦未开，毫无情感戏的空白文学。

蒋鄄热得很，渴得很，他伸手去拿加冰的咖啡，却撞到了温热的指，他没有躲开，沈壹昕也没有。

蒋鄄不敢呼吸，就那么靠着，掌心里是咖啡化冰过后潮湿的杯身，手背贴着的却是沈壹昕骨节分明的指，一点点触碰，让蒋鄄浑身酥麻。

他热得疯了，口干舌燥，前面的一对脑袋还在纠缠，接吻的声音衬着蒋鄄飞快的心跳让他觉得羞耻。

沈壹昕依然没有动，温热的肌肤，就这样贴在蒋鄄的手背上。

他偷偷地深呼吸几次，然后屏住呼吸鼓起勇气转过头，看到沈壹昕侧着的脑袋，歪在座椅背上，发出均匀的浅浅的呼吸，眼镜挂在鼻尖摇摇欲坠。

他居然睡着了。

蒋鄄深深地吐出一口气，看了眼自己的裤裆，因着连脸都看不清的陌生人的现场接吻直播，为着一股由内而外蔓延出来的莫名的情愫，在偌大的电影屏幕闪闪烁烁的光影下，他身下却有了反应，少年仿佛突然就从懵懂小儿长成了野兽。

而沈壹昕坐在他的身边，阖着眼，睫毛微颤，像婴儿般乖巧又安稳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