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维八月,序属中秋。
金风送爽,玉露初零。
晚云收,淡天一片琉璃色,圆月攀檐角。
丹陛两侧,特制的巨型宫灯次第点亮,内里巨大的牛油烛火跳跃,映照着蟠龙金柱,与天际初升的月魄争辉。汉白玉阶前,金丝菊、玉簪、桂花盆栽错落摆放,清雅的香气在微凉的夜风中浮动。
天子未至,子鸢同父母亲坐在太清殿西侧,仅次于太子之下。
她与凌子川同席,央着鹃儿将绣好的香包送予下座的卫烁。
卫烁接了香包,捧在掌心中细细抚摸,望着表妹笑问:“为何绣的是兰花草?”
凌子川坐于左侧,
子鸢侧着身子,隔着凌子川,回说:“兰花高洁,独立风雅。”
表妹今日身着鹅黄齐胸襦裙,仿若春日迎春初蕊,像一泓流淌的溪水,随着她细微的动作,裙摆漾开柔和的涟漪,自有光华。
“气如兰兮长不改,心若兰兮终不移,我以为表妹是这个意思。”
“表哥又拿我说笑。”
“哪里是说笑,既是兰草,只能想起这名句。”
“兰之猗猗,扬扬其香。我想的是这句。”
卫烁眼睛亮了亮。
两人隔着黑衣少年,聊的忘乎所以。
“子鸢竟......”
“六皇子。”凌子川出声打断,望向东侧仅坐于皇后之下的淑贵妃:“贵妃娘娘好像不高兴了。”
卫烁朝着母后看去,杜唤月正望着他,细柳眉拧的死死的。
他身子坐正,将香包缠在腰间。
子鸢不解:“姑母为何不悦?”
凌子川侧身,盯着虞小姐。
小姑娘三千青丝松松挽起,用一根莹白的珍珠簪和米白绒毛制成的蝴蝶固定部分,剩余发丝垂在肩前,搭配鹅黄齐胸襦裙,好似今日新月。
余光瞥见卫烁的白色长袍,他唇角微微上扬:“兴许是六皇子功课的缘故。”
“定然不会,表哥功课一向做得好。”
小姑娘说的斩钉截铁。
凌子川笑容僵住:“你这般信他?”
察觉到凌子川脸色不对,虞子鸢说:“表哥勤学刻苦,不会在这件事上让人忧心,就同阿兄一样焚膏继晷。”
少年神情缓和,从金碟上挑了一个饱满圆润的荔枝。
他将荔枝皮剥净,露出白色剔透的果肉,放入子鸢玉蝶中。
“多谢阿兄。”
上官政敏正与杜唤月说笑,忽然开了口:“子鸢同这两个哥哥感情真好。”
话是对着虞家说的,审视的目光却落在卫建业身上。
卫建业不理会,直接侧过身子,半靠在案几上。
他扶稳金冠帽儿,握着扇子摇啊摇,望向坐在最角落的苏央。
苏央露出欣喜,脸羞答答垂下,悄然爬上一抹粉。
虞长生笑声浑厚,附和说:“这孩子和谁都玩得开,正是贪玩的年纪。”
“太子不爱表达,私下常与本宫提及子鸢,还夸子鸢伶俐。建业,把这石榴盛给子鸢。”
“不能送给苏家小姐吗?”
大殿之上,当着一众皇亲贵胄文武百官的面,卫建业慵懒地倚靠着案几,那双潋滟泛情的桃花目对苏央送去秋波。
虞长生沉了脸。
贤贵妃裴惜音“噗嗤”笑出声,晃得珠翠轻响。
光禄卿之女杨飘絮祖上同样来自江陵,与贤贵妃私交甚好,一张巧嘴更是毒辣。
“皇后娘娘,还是莫要强求太子殿下。情之一字,最忌相迫。殿下若想送与苏家小姐,便送给苏家小姐就是,石榴而已。”
殿外远远传来悠扬的钟磬之声和净鞭三响。
司礼太监高亢嘹亮的嗓音穿透夜空:“皇上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