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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之娇女

发表时间: 2022-07-15

生在帝王之家,就一定是金枝玉叶、天之娇女么?

也许,她曾经是。

天心郡主,一个多么宠溺的名字,那是连上天都要将她捧在手心里的幸运儿。

我突然有一种莫名的压抑,压抑着呼出一口气。唇齿间的呼吸遇到夜晚冷的空气,凝成一缕一缕的白雾,从我站着的回廊飘向那道紧闭的门。

她们说,那是我母亲的寝室,天心郡主的母亲。

自从我醒过来之后,我还没有见过她。我没有看见她出来,却看见了很多人进去。然后,门便关上了。一直到现在夜已经很深很深了,依旧听不到任何的动静。

“郡主,回去吧。郡主才刚刚苏醒,应当回屋好生养着。”

郡主?

我转过脸,转向跟我说话的人,我已经知道了那是我的乳娘。她大概三十来岁,端丽的面庞满是急切,混杂着难以言喻的、极力掩饰的哀伤。

我一直都是坚强的,几乎坚强到了冷血。所以面对她这样的哀伤,我依然能够笑得出来。我笑了笑,说:“乳娘,以后别再叫我郡主了,我再也不是什么郡主了。”

不,我从来都不是郡主。我是二十一世纪一个出身不太光彩的私生女,那些八卦杂志喜欢称我的妈妈是“××房产大王的第三房太太”。

当几天前的那个下午,当我闭上了眼睛,当医生宣布我心跳停止的时候,我以为我解脱了,我终于从那无休止的家族争产、勾心斗角中解脱出来了。我再也不需要绞尽脑汁设无数的圈套,去踩那些和我同父异母的哥哥妹妹们,踩着他们往上爬,再把他们狠狠地往下踩。

然而,命运却不肯放过我,它用一种更为滑稽可笑的方式逼着我继续这人生,更加滑稽可笑的人生。

我不明白,为什么灵魂脱离了身体,偏偏却要游荡到这样的一个地方。那富丽堂皇的宫室,那个十岁多一点的小女孩,她哭得声嘶力竭,哭出底腔的童音。她哭着抱住一个男人的腿,哭着喊:“父亲——父亲——”

她的父亲很绝情,绝情而愤怒。他绝情地甩开小女孩,他愤怒地吼叫:“我不是你的父亲!你只是那贱婢与人私通的孽种!”

后来,他终于丢下了“孽种”,扬长而去。再后来,小女孩哭到了绝望,她绝望地爬过小楼的栏杆,松开抓住栏杆的手,那么小那么弱的身体直直地向下坠去……

再再后来,我变成了这个十三岁的女孩,睁开了眼睛——

乳娘还在我耳边苦苦地哀求,“郡主,回去吧。别再看了,别再看了,你会受不了的——”

与此同时,“吱呀——”,紧闭的殿门到底是开了。门内又走出了很多人。这一回,我也终于看清了她们的样子。

那是一群非常美丽的女人,穿着非常华丽的宫装。被簇拥在中间的那一个,不算最美丽,然衣着却是最华丽。她发现了站在回廊上的我,她朝我走过来,眼神里透着幽幽的怜悯。

“心儿——”她伸出手想来摸我的头,摸我头上那缠纱布的伤处。

我没有动,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抗拒的意思,我只是仰脸望着她,在心里猜测着她的身分。可她却像是被我的眼睛刺到一样,蓦地缩回了手,略略地握成拳,再放下垂在身侧。

她不再看着我,甚至似乎在下意识地回避我,转而吩咐她身后的宫婢,“我们走吧。”

“是,韦妃。”宫婢们答应着,继而前行替她开道。

“韦妃!韦妃!”我的乳娘突然像发了疯似的,嚷嚷着扑到她身前,拦住她的去路,“求韦妃发发慈悲,求韦妃在殿下面前替郡主多多美言几句,求殿下放过郡主吧。”

我想那个韦妃应该坏不到哪里去,起码表面上她显得很和气。她和声命乳娘起身,“你放心,该做的我一定会做。但是结果如何,就要看心儿的造化了。”

顺带地,她又望了我一眼,却等不及我回应,便仓猝地收回视线,匆匆地走了,消失在长廊尽处。

我不太理解,她为什么要对我感到愧疚,为什么她在说那一句“结果如何”的时候,语调是那样地软弱无力。不过没关系,我总是会明白的。现在,我不需要在这个问题上浪费脑细胞。

我将心神继续放在我研究了很久的那两扇红漆木门上,看了那么多古装剧、宫斗剧,我隐约能够猜到那门里发生了些什么。

出于一种我自己也说不清的原因,我把木门推得更开一些,跨过高的门槛,朝里面走去。我想去验证我的猜测,这念头也许是有一点变态的。曾经有人这么骂过我,而且还不止一个。

天心郡主的乳娘显然不这样认为,她认为这样的我非常可怜、非常可悲。她也拦住了我的去路,扑通一声跪下,摇头,流眼泪,“郡主,别进去,不要进去。”

从来我想做的事情,没有谁能够拦得住,不管是三十岁的我,抑或十三岁的我。我装看不见,越过她。她站起来,跟上我,又拦住我。我再绕路,她再拦。

如此迂回了一段,我不再走了,她也不再拦了。因为,再没有拦的必要。我们已到了床前。

这是一张相当漂亮的床,雕花的柱,挽起轻红的纱幔。又一个美丽的女人,静静地躺在床上,她身上那套宫装也是极尽华贵雍容,与那枕上精致繁复的发髻相得益彰。

她周身散发出的一种气质,让我觉得她很美丽。只是觉得,却无法肯定。因为一块丝绢盖住了她的脸,仍带着些许紧贴,勾勒出她面部的轮廓。这应该曾经是块浸了水的帕子,皇宫里挺常见的刑罚。湿巾盖脸,令其窒息而亡。

乳娘已经承受不住了,古代女人的膝盖总是特别的软。她又跪了下来,跪在我旁边,抱住我的肩膀,哇哇哇地哭。一边哭,一边还妄想同化我。

“郡主,你别这样。你哭出来吧,你这样硬憋着,会憋坏身子的。”

真可笑,我干嘛要哭?为一个我不认识的、第一次见的愚蠢女人?不愚蠢吗?不做好万全的准备,没能耐隐瞒一辈子,她也敢偷情?也敢把偷情的孩子冒充帝王骨血?她这根本就是在找死,自作孽,不可活。

呼呼的北风,从敞开的窗,刮进了屋里。一时间,窗在摇,影在动,红纱乱拂,拂去那一块造成了死亡的丝帕,露出了我眼中愚蠢女人的脸孔。

大概再没有人会认为这脸孔是美丽的,她大睁着双眼,凸出了眼眶,那嘴巴张得更大,像一尾再怎么吸也吸不到氧气的鱼。

她维持着这样的表情死去,这就是千不甘万不愿、怨恨着死去的模样?

有一线冰凉,漏出了我的眼角,在两颊蜿蜒着。千万别误会,我只是在哭我自己,哭过去的我,哭现在的我,还有,将来——

对,将来!我抬起头,尽量地抬高,让眼泪流回到心里去。我大概是真有一些变态的,即便是为我自己,我也不舍得浪费太多的悲伤。有太多的事要做,有太多的事情要了解。

我问:“乳娘,你知道现在是哪一年哪一月吗?”

泣不成声的乳娘吓了一跳,吓得忘记泣不成声,变得结结巴巴,“哪——哪一年?是,今天,今天是——天宝四年腊月二十。”

“天宝?唐,天宝?”

乳娘更惊吓了,反应迟钝,迟钝地点头。

哦,原来这是唐玄宗李隆基的时代,不是盛世开元,而是渐入外强中干的天宝年间。

(注:解释一下题目,大明宫是唐朝宫殿的名字,有日东升,自曰大明。是唐朝最辉煌鼎盛权力的中心。并不是指明朝的皇宫。另,在唐朝,皇帝之子封王,女封公主。太子的儿子,则为郡王,女儿为郡主。)